文/阡陌
「阿和啊,會痛嘛?」睡意迷朦中,耳邊飄來熟悉的聲音。
我使力睜開眼睛,見父親坐在床邊椅子上,雙手拿著小圓帽,搭在大腿的袋子上,慈愛的眼神難掩擔憂。
驚喜中,我極力想撐起身子。 「躺著不要動,傷口會流血。」父親伸手拍拍我的肩膀,叫我躺下。
我乖乖躺好,想開口,淚水卻已氾濫。
「昨晚從佳冬坐火車到屏東,換十一點的莒光號,到台北剛好天亮。」
「那您怎麼曉得從車站來國泰醫院?」
「叫計程車啊,妳阿哥有寫好紙條。」父親從夾克口袋掏出一張折得四四方方的紙條給我看。
護士送來早餐,一碗稀飯、一顆水煮蛋、一個小饅頭。搖起床頭,好讓我吃東西。
我將蛋和饅頭交給父親。「阿爸,我吃不完這麼多。」
「要盡量吃,好把肉長回來。」父親將蛋殼剝乾淨,放入稀飯裡,用湯匙切成小碎片。
那年,我在國泰醫院動了個手術,請妹妹回娘家時告訴父親不用擔心。沒想到父親竟連夜趕火車上來看我。
父親從他的袋子取出了扁圓形的鐵壺,旋開壺塞,把水壺放在床頭矮桌上,撕下一塊饅頭放入嘴裡,喝一口水,慢慢咀嚼,吃得津津有味。
我不自覺跟著舀起稀飯,一口一口送進嘴裡。
飯後,難抵睡意,我沉入夢鄉。
一覺醒來,見父親坐在椅子上打盹。
從小對嚴肅寡言的父親總是保持安全距離,母親去世後,好幾年都不願帶孩子回娘家。
父親醒了,看看手表,起身說:「阿爸要回去了,明天清早要採收菜豆。妳要盡量吃,趕快好起來哦!」
我笑笑點頭。
淚眼糢糊中,我目送著父親的背影消失在病房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