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洪貞

我，有這麼老嗎？

昨天早上去爬山，在山底下經過一個賣礦泉水的涼亭時，無意中聽到這樣一段對話。

穿著舊舊寬寬灰色小花上衣的老闆娘，右手不斷地撥著滑下來的瀏海，往右耳上掛著，左手撐在桌子上，腰好像有點挺不直。她用台語對著站在一旁，高高瘦瘦、雙手抱胸，穿著藍色合身牛仔褲、白色棉T的老闆抱怨：「今天怎麼啦！一大早就有三個來買水的人，都喊我阿嬤！真是氣死人，你說我，有這麼老嗎？」

老闆聽了先是呵呵地笑了兩聲，然後用國語說：「老婆，妳六十歲不到怎麼會老呢？要是說妳老，不如說妳比較不會疼愛自己，還比較貼切。」

老闆娘接著問：「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老闆說：「妳的牙齒只剩上下門牙，說話會漏風，吃東西也不方便，我捧著錢要妳去看牙醫，妳就嫌麻煩。妳的頭髮灰白參差不長不短的，要妳去美容院整理一下，妳又說沒時間。還有妳的腰已經在側彎了，我要帶妳去復健，妳總是說改天再去。另外，妳一天到晚都穿妳老母留下來的衣服，妳節儉我沒意見，但是穿她的衣服，因體型不合、年齡不同，看起來就沒那麼恰當。不是說只有懶女人，沒有醜女人嗎？」

說到這兒，老闆深深吐了一口氣繼續表示，其實這些人喊妳阿嬤已經很客氣了，他們沒叫妳阿祖，就已經很給妳面子了。

老闆娘聽著老闆揶揄中帶著疼惜的話之後，笑著問老闆：「事情有這麼嚴重嗎？」老闆收起原本開玩笑的臉，很嚴肅地說：「這是知妻莫若夫呀！妳再不趕快去做復健，說不定不用兩年，妳就要拿拐杖了。」說到拿拐杖，老闆娘忍不住噗哧大笑，回了一聲：「怎麼可能？」

老闆藉機貼心提醒：「妳這輩子為了家庭已經付出了很多，如今生活安定了，要好好地愛自己，該穿該用的都不要省。多讓自己快樂，把身體照顧好比什麼都重要。傻老婆啊！妳說對吧！」老闆的一番話讓原本笑嘻嘻的老闆娘，不斷地抹眼淚。

無意中聽到這對夫妻閒話家常。雖然他們一個說台語一個說國語，沒有共同語言，但是卻默契十足、相知相惜。字字句句蘊含著濃濃的夫妻之情及患難與共的溫暖，看似平凡卻又是那樣的不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