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田運良
這一記憶紀念的大跨越,瞬間拉回至近四十年前的民國七十三年,青春蓬勃的那時,時甫自陸軍官校畢業,剛下部隊就被選任至飛彈指揮部的勝利女神力士飛彈營,在北台灣各營區戰備歷練,駐地輪調時而山巔、時而海湄,但一身草綠戎裝掌理著高空遠距雷達和飛彈發射裝備,隨時高度預警戒備著台海空防國土安全。
而愛詩寫詩的初芽萌苗,就在戰備指揮車廂內、眼前盯著一圈一圈掃描的螢幕旁、鋪展稿紙的小小平原上,無心被播種了、被澆灌了、被施肥了、被耕耘了,終而略展些許還談不上綻豔朵、結碩果的淡淡綠意,詩篇與戰鬥同在兵戎演訓間齊行並進。
就在那幾年,迷彩軍旅間文思澎湃、擎筆揮舞,一舉連獲陸軍文藝金獅獎四屆次、國軍文藝金像獎五屆次、青溪文藝金環獎三屆次……如今值得驕傲炫示的,除了藏放在櫥窗內的好幾尊軍階肩章、勳章和指揮刀外,橫列於書架上最前排、頗為壯觀的文學獎座、獎狀、得獎證書群,更都是以筆代槍的光榮戰役裡的輝煌戰績……
那時我雖身在柳營,但時不時會收到諸多詩友們熱燙的新詩刊,輪番展現滾滾騰騰之志,其規模之壯盛、陣仗之雄偉,仿要燎原燒遍的熊熊烽火似的,詩壇上紛紛揚幟起義,前仆後繼地強攻霸占可能的文學山頭。
而書架上羅列層疊種種詩刊,一如走馬燈般展列時代的文學姿態,那絕對是青春詩筆戰役的豐碩戰果,其在字裡行間所創締的輝煌戰史,勾引歷歷筆墨回憶,那追詩的荒唐歲月,真如失心瘋般,享盡每一場的青春狂歡。
是的,年輕那時,詩沒日沒夜地寫著寫著,總幻想著自己詩句被排成鉛字,疊疊落落成細明體的星辰,擠身在地平線曠野上哪個版面一隅,稀微發著亮光。我好需要這樣榮耀譽賞的暖流慰藉,以詩為之名鑄造自我。除了自認筆拙外,「身分」更是我當時一直自我挑戰與拉鋸爭執的,軍人、詩人;左手拿槍、右手執筆,同時演著兩種身分的生世。然而不管身分的異同糾葛、無論創作的優劣生熟,我確實在詩的長路遠途上,拄著筆蹣跚走來、迎曦步去。
時光再拉回這時此刻,立起身、墊高腳、伸長頸而瞻望,我的軍旅書寫初程,乃至延繼至今熱情未減的豪邁詩志,甚而投身學術研究之深遠博袤……詩地平線上的那條隱約、稀茫的邊際,晃蕩的點點人影確有群文學隊伍雄壯歸來,是的,有我也在列的「五年級世代」,正青春凱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