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鐘佩玲

參加一個成長團體，課程中小組討論：「當有人跟你訴說煩惱時，你都怎麼回應？」輪到我發言時，我說：「我多是安靜聆聽，有時點頭或隨聲附和。」「不過，最近打電話給媽媽，幾乎被她一再重複的大量怨言淹沒，讓我得躲一陣子才敢再拿起話筒。」同組有位大姐和善地對我說：「我媽也是這樣，老人家嘛！」

返家後，覺得心中的鬱結即刻鬆開，同時體會到，原來這就是「傾訴」……

從小，我的個性文靜內向，身旁的好友卻各個活潑健談，因此，在團體中我常扮演傾聽者的角色，就算換我開口，也淨說些歡樂的話題。至於少女時代的祕密心事，有些藉書信寄給遠方的筆友，有些則藏在厚厚的日記簿裡。

然而，步入社會和婚姻後，工作及照養孩子占去書寫的時間，情緒出口逐漸淤塞，終究潰堤。幸運的是，那段陷落低谷的日子，有家人摯友的關心與陪伴，我得以盡情地宣洩煩惱，每次傾吐完都有種雨過天青的感覺。

此事適時提醒我，即便自己不擅言詞，還是有好多想說的話，該練習多向人傾訴。

每日下班後，在餐桌上搶著與孩子們分享生活瑣事，就能解憂紓壓，小女兒尤其貼心，一發現我難過，就會悄悄靠到我身旁，抱著我輕聲安慰。若遇到較大的困擾，善體人意的好友W會很快勻出時間，聽我吐露心聲。我也喜歡找老同學C談天，她爽朗的笑聲，常使一臉哀愁的我不自覺也跟著笑了。老公日理萬機，平時都是我聽他說得多，但只要我表明心情不好，他會放下手邊的工作，開車載我兜風，耐煩地聽我訴說憂慮。心理諮商師L像大姐姐，專業聆聽不帶批判，在她面前我總能放心地釋放委屈，流下眼淚。

難以向人言說的事，就交給親愛的日記。文字比語言更能表達我的情感和想法，無需靈感不必修飾，洋洋灑灑寫下一大篇，對我來說即是最療癒的傾訴方式。

有了足夠的傾訴，我忽然知道該怎麼做了！

隔天就回娘家。儘管媽媽仍碎念不止，可是我不再排斥，邊聽邊幫她做些簡單家事，陪她看電視，逛街購物，再到寺院禮拜觀音菩薩，晚餐吃她最愛的米粉羹，終於，媽媽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換我跟她聊我的煩惱。憶起小時候，不論大小事總是第一個找媽媽說，北漂求學最初，也常在思鄉的夜捧一把零錢，打公共電話回家哭訴。如今，我和媽媽能夠互相傾吐安慰，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敞開心扉，練習傾訴後，漸漸發覺，除了周遭親朋好友，就連孩子的保母、樓下的鄰居、瑜伽教室的老師、魚缸裡的小金魚、陽台上的花草、窗外的藍天，還有親愛的自己，皆是我傾訴的對象。很珍惜每個可以好好傾訴的時刻，那讓我深深感受到，原來自己一直是被愛包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