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外

阿甲的助手小顧成了「祥林嫂」。自從丈夫在國內車禍去世，她送葬歸來便成了話癆，雖不像魯迅筆下的祥林嫂那樣每天只重復「我真傻，真的」，但遇人便滔滔不絕，談她與丈夫生活中的點點滴滴。阿甲因之苦不堪言，每日早上一小時的例會，足有四十分鐘堵不住她的嘴。若非出於同情，他也會和別人一樣，避之不及了。

阿甲也出了不少主意，以期減輕她的痛苦，可惜被她逐一否定。最後讓她去對著樹洞訴說，她倒欣然接受。樹洞終於找到了一個，可她只去過一次，說獨語居然導致圍觀，隱私受到侵犯，還被當成精神異常。阿甲還建議對著她先生的照片去講，可她一見照片反而一句話也說不出，倒是嚎啕大哭增加了更多的痛苦。

阿甲大敗而歸，便想讓阿三當炮灰：「我現在已是黔驢技窮，只能靠你了。」他一臉無奈口氣倒很強硬：「你必須堵住她的滔滔不絕，不然我也只能學她，天天到你這裡『滔滔』。」

阿三不解：「你在國內搞過HR（人力資源），知道要做的是『思想工作』。可怎麼你只會讓她換地方『滔滔』，只治標不治本？」

阿甲遲疑地問：「你是說要我做她的思想工作？」

「當然不是你。美國的『思想工作』須專家來做。要懂得怎樣傾聽，怎樣分析病源，怎樣平息焦慮，怎樣緩解和引導，怎樣提出對症下藥的方案，還不准許洩漏隱私，必要時甚至通過藥物來解決……」

「你是要我找HR？」阿甲有點迷糊： 「或者……牧師？」

「當然不！HR只會開除她，找牧師她得先信上帝，恐怕捨近求遠。」阿三忙搖頭，並啟發道：「想想看，什麼樣的人能開處方？」

阿甲猛然開竅：「心理醫生！」

「著啊！傾聽、分析、疏導、保護隱私，還能開藥方，正是他們的專長不是嗎？」

阿甲的笑容沒維持太久，很快又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咱華人一般都把看心理醫生當成是得了神經病，她不肯去怎麼辦？」

「就說找了一位可傾訴的對象，你看怎樣？」

「那她恐怕又誤解成我要給她介紹男朋友。上次是我躲得快，不然挨耳光。」阿甲心有餘悸：「我看就明說去接受思想工作算了。」

「畢竟美國不叫『思想工作』，這種說法怕她早已陌生。我看『樹洞』這詞她更容易接受。就說去見『人工樹洞』吧。如果有效，她就不會在乎對方叫什麼、什麼身分了。」

效果果然非常明顯。第一次出來小顧眉頭便已舒展。很快她便主動去看心理醫生，很快也就不再「滔滔」，很快便恢復了陽光活潑的本性，很快重新成為辦公室快樂的小鳥。

有人問用了什麼靈丹妙藥，阿甲得意道：「思想工作做得好唄！」

小顧的回答則頗帶點神祕感：「樹洞知道嗎？而且是人工的。你只要知道這點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