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詩閔
小時候,爸爸媽媽忙於工作,沒有空照顧我,因此我都住在大溪的阿嬤家,那裡就是我的祕密花園。我喜歡大漢溪,喜歡阿嬤家門前上百坪的晒穀場,那兒是我騎腳踏車的好地方。
晒穀場前方是條清澈見底的小溪,有大肚魚、小蝦暢游著,還有阿公放養的漂亮錦鯉。晒穀場的左側種了一排竹林當作圍牆,右側是阿嬤的「開心農場」,隨著節氣種植一些時令蔬菜。出了阿嬤家,外面是一片片遼闊的稻田,每個地方都是我的遊樂場。
阿嬤說,太陽很大的時候不能去外面,這時候,我就只好在屋裡找人陪我一起玩,像是阿祖。
阿祖留著長長的白髮,每天都會仔細洗臉、梳頭,將長髮盤於腦後,梳理成整齊的髮髻,就像她的性格一樣,潔淨而美麗。
因為阿祖每天早上都吃素,所以我也跟著她吃素。那時候覺得,清粥小菜真是神仙食物,白稀飯那麼簡單平凡,搭配醬瓜、筍絲,卻又那麼天造地設的好吃。
阿祖很珍視一串精緻的佛珠,會用非常崇敬的眼神望著佛廳裡莊嚴的觀世音菩薩,也用非常崇敬的姿態掐捻念珠誦經持咒。我看著阿祖的側臉,那樣的專注,有一種莊嚴之美,充滿著光輝。
我因為想跟阿祖一起玩,於是我也學著她潛心修佛的樣子,端端正正坐好,用手撥動一顆顆佛珠誦經念佛。小孩子其實不懂這些儀式的意義,對我來說,我只是想親近阿祖,想跟她做一樣的事。
在我的記憶裡,阿祖和佛珠是一體的。現在回想起來,我對佛教莫名的好感,也許是源自於童年。
生命中的美好時光總是稍縱即逝,我時常懷念那些與阿祖相處的片刻。只可惜阿祖已經過世了,那樣的情景無法重現,我再也體驗不到同樣的幸福了。
阿祖的名字中有個「蓮」字,後來,我總在看見蓮花時想起她。夏天,在台北植物園盛放的蓮花池想念她;也在西湖微雨時,看著蓮花想念她。
每個孩子都是在長輩親友的照護下長成大人的,陪伴,就是最珍貴的禮物。阿祖與幼小的我分享她無比珍惜的一切,那些關懷與祝福,在我童年時種下一顆種子,發芽後,綿長悠遠地護佑著我的人生路。
我相信,人世間那些只能體會卻難以描繪的愛,是不會消失的。即使這個人離開了,只要我們心裡還記得他曾經的體貼與溫暖,那麼所愛的親朋好友就還在,只是去了一個我們見不到面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