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蕙君

雖然早過了傷春悲秋的年紀，但總是有些人生風景會不經意地浮上心頭。

朋友日前北上，路過台北車站，提起二十年前陪我利用大學暑假在天橋上擺攤打工的年輕歲月。

當時聽同學說擺攤利潤好，於是玩票性地也跟著託人批了一些木製髮夾，就在火車站連接新光三越的天橋上當起攤販來了。時常得跟警察玩貓抓老鼠、對著想跟我收取保護費的地痞裝傻打哈哈……事後回想，這段往事是我人生中有趣而特別的體驗，也讓我更清楚，攤販營生的甘苦與現實生活的磨礪。

這段經歷，後來也成了我在課堂上，跟學生分享生命歷程的教材之一，很多學生在畢業多年之後，都還記得我曾跟他們分享當時和一位女客人的對話。

擺攤時，為了拉高銷售業績，總是使出渾身解數，賣力地對每一個挑選髮夾的客人進行各種推銷。有一天，當我一如往常對著一位前來光顧的中年女子鼓舌如簧，說：「欸，小姐，這個髮夾很好用喔，百貨公司賣三百元，我只賣一百二十元，而且很耐用，可以用一輩子喔。」

語畢，原本安靜專注挑選髮夾的女客人，緩緩地抬起頭，帶著一抹微笑，意味深長地看著我問：「小姐，你知道一輩子有多長嗎？」

當下我愣住了，忘了自己怎麼回答，也許是回答「很久很久」，只記得霎時間有點心虛地低了聲氣，不再理直氣壯。

隨著時間的推移，漸長的年歲，領略了更多世事無常的滋味，那句「你知道一輩子有多長」的深義，一直在心裡發酵……想著自己年少無知的理直氣壯，不免莞爾自問：「你知道一輩子有多長啊？」

講給學生聽的往事，通常在這裡畫下休止符，我總趁機追問學生一句：「請問哪位能告訴我，一輩子有多長呢？」台下，總也陷入一片深思的靜默中……

「過好眼前的每一天，就是過好一輩子。」我如是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