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嚴陽
明人陸容的《菽園雜記》卷八有這麼一段文字:醫士劉溥,字原博,博學能詩。畫士范暹,字啟東,讀書善談。二老皆蘇人。在宣德、正統間、館閣諸公皆愛重之。原博僅官太醫吏目(在太醫院里僅僅位居最低一級的醫士之上的「御醫」),啟東終身布衣(百姓)而已。意者當時士人皆知自重,不肯干人,當道亦不肯以名器私其所厚而然邪。
所謂「館閣」,指的是分掌圖書經籍和編修國史等事務的機構。在明代,其職能移歸翰林院,所以翰林院也稱館閣。就翰林院來說,雖僅是五品衙門,但由於集中了大量人才,如明代規定殿試的一甲進士三人直接入翰林之制,狀元授修撰(從六品),榜眼、探花授編修;同時它也是培養高級文官的搖籃和涵養高層次學者的場所,所以其影響力是毋庸置疑的。
在這一機構中工作的「諸公」們說話,尤其在舉薦人才方面,顯然有一定的分量。可與「館閣諸公」關係甚好的這兩人,竟然沒能從與後者的交往中得到多少好處。這,是不是有些奇怪?
陸容的分析是這樣的:應是當時的「士人」都知道自重,不願意為「晉身」而去求人;與此同時,那些居於一定位置的人也不會拿公務之便,私自授予他們所看重的人。
文人懂得自重並努力保持道德的高潔與其在人前昂揚的形象,才有可能贏得別人的尊重乃至敬重。反過來說,為了一官半職低聲下氣、四處求人,即便求得了一官半職,如果讓人知道你這官職是怎麼來的,還會有誰看得起呢?
所以,李白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才能贏得古今眾人的共鳴,成為無數文人的座右銘。
當然,我們不能不正視的是,為了政治上的「進步」,現實生活中,不惜低眉順眼乃至犧牲自己人格的人也不少。可對於這樣的人,即便他上去了,又有幾人能正眼看他,發自內心尊重他?
同時,居於一定官位上的人,積極向上級舉薦人才是應該的,但假如僅是因為跟自己有交情,從他那裡得不少的利益,我們就拿官帽輕易送人情,或者說是「力薦」,那無疑是「包藏私心」,是對社會、國家的不負責任。
總之,「皆知自重」與「不肯私厚」是一枚硬幣的兩面,無論是對保持人際關係的純潔性,還是對保持「官場」的純潔性來說,兩者都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