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rstory78 現代版花木蘭求生記

楊慧莉 |2021.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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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楊慧莉

日前,阿富汗政權重回塔利班組織的手裡,代表當地婦女的生命將全面受限。這雖非第一次,但多年前已有人跳脫此限制,女扮男裝,宛如現代版花木蘭,只是她不是為了代父從軍,而是為了養家餬口。她是現居西班牙的阿富汗難民納迪亞……


喬裝生涯
苦難中展現韌性


納迪亞‧吳拉姆 (Nadia Ghulam Dastgir, 1985-)出生於阿富汗首都喀布爾;有一個哥哥,家中人口簡單;童年生活在父母的呵護下怡然自得,直到八歲那年畫下休止符。

死裡逃生女變男

一九九三年,塔利班組織已深入阿富汗。事先從BBC電台得知此消息的父親,趕緊告知納迪亞的母親以後別再穿裙子,隨意在外頭走動,因塔利班嚴禁女人有任何拋頭露面的「開放」之舉。而樂愛閱讀的父親,也只能在塔利班成員闖進家門前,含淚的燒掉全部他們所謂的「禁書」。

一天,家有訪客,納迪亞跟著母親在廚房準備茶點,結果天外飛來一顆炸彈,將其家屋轟毀大半,哥哥死了,她則毀容,並陷入昏迷長達半年。隨後的兩年,她在兩間醫院接受治療和靜養。

一九九六年,塔利班掌權,全面控制阿富汗。當時十一歲的納迪亞,才從鬼門關返回人生不久,臉上還帶著傷疤,再度迎接新的挑戰。面對塔利班政權加諸於婦女的種種鉗制,她做出一個賭上個人和家人性命安全的風險選擇。

「塔利班不准婦女工作、念書,也不能離開家。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哥哥走了,父親有嚴重內心創傷,因此我決定穿上男裝,心想,就一天吧!明天事情將轉圜,我又會變回納迪亞,繼續自己先前的人生。但這一喬裝,竟長達十年,我必須以男人的身分過活和工作……結果,失去了我的女性身分、我的部分童年、我所有的青春期歲月……」納迪亞說。她當時假扮成死去的哥哥,出外打拚去。整個過程充滿戲劇性,她不僅纏上男士穆斯林頭巾,還跟男人打成一片,成哥倆。

奇事改編成電影

喬裝之舉要落實,也不容易,且充滿了危險,有多次差點就要洩底,但都幸運的逃過一劫。為了怕露出馬腳,納迪亞保持機動性,換過許多工作地點。為了養活家人,她什麼活都幹,包括去建築工地做工——對一個女孩子而言,這樣的活也太粗了,不僅辛苦,有時還弄得滿身是傷。

不過,由於喬裝為「男孩」,納迪亞有機會研讀可蘭經,後來還在清真寺擔任助理。在阿富汗四處打拚掙錢期間,她接觸過形形色色的塔利班成員,發現裡頭也有不少好人。她不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甚至也會同理他們有些人的行為,「因為童年看到家人被殺的遭遇讓他們從被害者變成加害者」。

二○○一年,美國發生九一一恐怖攻擊事件,間接促成阿富汗重啟戰事。此時,納迪亞的故事被一些西方人士所得知,也成了二○○三年電影《奧薩瑪》(Osama)的原型。《奧薩瑪》,由阿富汗、荷蘭、日本、愛爾蘭和伊朗的公司一起完成製作,是自一九九六年塔利班政權禁止製作電影以來,首部完全在阿富汗拍攝的電影。

二○○六年,在國際NGO(非政府)組織「阿富汗人權協會」的協助下,她很幸運的被送往西班牙加泰隆尼亞地區接受臉部重建手術。不過,更幸運的是,她獲得一個好心家庭的收養。

他鄉重生成作家

當時已二十一歲的她,已不是小孩子了,但養父母無視於她的年紀、膚色、信仰,待之以人道關懷,提供她所需要的一切機會,給了她活下去的希望與力量。養母問她想學什麼,她不假思索的說「電腦」。

終於可以好好學習的納迪亞,第一天去上電腦課因太興奮,提前兩小時報到。一到教室,看到好多電腦,整個人雀躍不已,引人側目;待自我介紹時,大家一聽她來自阿富汗,就紛紛表達他們對此國「好戰」的印象。

當時,納迪亞很想釐清,因為「事實是那裡的孩子從小就會在家祈求和平」,但礙於只會說一點英語,西語完全不通,她有口難言。即便如此,她已迫不及待的想跟世人分享她的阿富汗經歷。

因此, 自二○一○年起,納迪亞透過與人合作,陸續出版了三本著作,分別是描述她十年喬裝生涯每天如何面對各種挑戰的《我的塔利班祕密》(The Secret of My Turban)、住院療養期間母親用阿富汗傳統故事療癒她的《醫治我的故事》(Tales That Healed Me)及分享阿富汗婦女苦難故事的《夜裡的第一顆星星》(The First Star of the Night)。處女作《我的塔利班祕密》,讓她獲頒布魯登希貝特拉納加泰隆尼亞文小說獎(the Prudenci Bertrana),文學前途無可限量。

寄望教育
家鄉有難伸援手


時間匆匆,自從美國進軍阿富汗,二十年過去了。今年八月,隨著美國撤軍阿富汗,塔利班重掌政權,當地婦女再度陷入困局,也因此讓人想起過去諸多印證塔利班對婦女不仁的故事,其中納迪亞以女兒之身卻不穿穆斯林婦女罩袍和頭巾,到處打工,成功騙過塔利班的故事最讓人津津樂道。

目前,已在西班牙十五年的納迪亞,不僅寫了三本小說,也完成社會教育的學士學位及國際發展的碩士學位,並成立了一個「和平之橋」的NGO組織,為加泰隆尼亞區域的移民提供語言課程,以及協助阿富汗學生取得學習素材和閱讀作業練習。此外,「和平之橋」在其領導下已協助數十名女孩上學念書。

創傷與阿國局勢

儘管在他鄉幸運重啟人生,納迪亞尚有心理創傷待治療,「我還是一個很脆弱的人,容易受影響,如果聽到很大的吵嘈聲,會以為又有炸彈掉落在我身上,那些是看不見的創傷。」

幾個月前得知阿富汗再度陷入動盪不安的局勢時,納迪亞便深受影響;一時之間,傾其所有注意力在喀布爾,因為她仍有親友住在那裡。根據她的觀察,塔利班現在試圖美化自己的形象,但其實只是幌子;她不相信他們的改變。「我覺得他們變本加厲了。他們學會說謊。以前,他們對己所為充滿無知,於是公開犯下暴行,毫無掩飾,但現在他們在喀布爾尋找那些曾幫前政府做事,或是與國際組織、新聞媒體有合作關係的家庭、婦女及民眾,這些人陸續一個個被消失。」

美國撤軍之前,納迪亞多年來就警醒世人塔利班從未離開阿富汗,而是美國一直在販售「和平的假象」,其實都只是謊言。她認為,駐阿富汗多年的美國、歐盟和其他國際部隊,所行所為不只是背叛,「他們將當地人民武裝起來,又促成政府貪汙,如今卻一走了之,讓局勢全面失控」。

向國際社會求助

近來,塔利班領袖力圖對外改變自己的形象。對此,納迪亞難以置信,「雖然他們對女性表現和善,但看起來很假,而他們早已將恐懼植入每位阿富汗婦女的心中。」

此外,根據納迪亞的觀察,美國也未如其所言,於占領阿富汗期間幫助當地婦女,「實際上多年來援助都尚未抵達阿國許多鄉鎮和省分,讓那些地方的婦女幾十年來都活在壓迫下。」

阿國婦女處境堪憐,納迪亞認為,從喀布爾機場「多數為男性」的逃難潮,可一窺究竟。對此現象,她不禁要問,「如果女性受壓迫,為何想逃的是男性?」對她而言,答案很簡單,「男性在社會擁有受教權,促使他們寧可把女人留在家中……」

因此,納迪亞希望媒體能正視阿國婦女處境,也希望其他國家能收容更多的婦女難民,因為從現在開始,她們在自己的國家沒有太多的機會了。她呼籲國際社會伸出援手,「我們需要你們提供獎學金,供阿國婦女海外留學之用,讓她們未來得以回國報效自己的國家。」她自己也希望有朝一日回國幫助自己的人民。因此,她請求全球各大學能促進並建立對阿國婦女的特殊援助。

救人之舉才開始

納迪亞很憂心阿國會陷入另一場內戰,「因為塔利班是一群無知的人,極易受操控」,也擔心國家又落入一些假冒為民主人士、卻傷害人民極深的軍閥手中。

目前,她的許多親人都還在喀布爾,他們多數為女性。她希望將她們一一救出,特別是有位表親,因在她所成立的NGO組織「和平之橋」協助阿富汗婦女而置身險境,而這跟她對塔利班政權的批評不無關聯。

塔利班拿下政權的當下,納迪亞每天跟家人通話,持續關注家人的生活,因為當時斷水斷電,正常生活陷入停擺。後來,她陸續救出一些家人,其母礙於健康狀況不佳尚不便出來。

不過,對這位現代版的花木蘭而言,救人之舉才剛開始。她表示,「我救出了六位,現在她們可以出國念書,上大學,享有自由,將有個更光明的未來。但對我而言,我想救的不只是家人,而是所有阿國婦女。如果她們過得不好,我也不可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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