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荷

那個一天到晚責備兒子的老鎮民代表，中風之後，姨太太藉故一去不返，到頭來，還是那個開計程車、「無路用」的小兒子接手照顧，糟糠之妻擔起換洗、餵食的工作。

人生該怎麼活才叫精采呢？中風的老鎮民代表不斷重述著當年的英勇事蹟，那屬於他叱吒風雲時代的豐功偉業，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胸壑間鼓譟著。人果然是不服老更不服輸，且偏要提當年勇。

教育程度最低的小兒子一直是不起眼的，比起其他幾個當議員的、經營企業的、當醫師的，他好比門後的一根破掃把，默默隱藏在角落；然而一旦屋內凌亂，還是能適時發揮作用。啊！生命的舞台，終究還是給了他一個角色演出。

然而當父親的偏執依舊，只要回應叫喚稍微怠慢些，無可避免一陣破口大罵；身體虛弱時，一張嘴繼續碎碎念，有一搭沒一唱的，旁人都不知該怎麼答腔。「做甲流汗，嫌甲流瀾（口水）。」日子以重複的旋律綿延，伴隨幾許怔忡低音，迴旋成心底的落寞，也教父子之間的距離更加遙遠。

出門透透氣的小兒子，踢踏著腳尖的石子，心情滿是泥濘。他想著，許久沒聽見老父爽朗的笑聲了，好漢也怕病來磨，畢竟風燭殘年了。孝者順也，那老人眼中不中用的兒子，決定更和順溫婉地對待老人，畢竟照料中風者，最需要的還是耐心，同理老人家的種種情緒。

「做就對了，不是嗎？」思緒經歷一番沉澱後，他暗暗下定決心，好似擺好姿勢的樂手，準備上場演奏。啊，原來思惟改變了，世界也跟著遼闊了起來！小兒子緩緩回轉身子，往家的方向邁去。

父親眼中無路用的兒子，終究還是成了最貼心的照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