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薇樂

薇樂街上有一間古典文具房，暖色百合紋章壁紙襯托琳瑯滿目的收藏，櫻桃木製成的骨董櫃展示行家從各國蒐集而來的玩物，輕輕拉開抽屜就能進行尋寶之旅。晶透的七彩玻璃珠、百年前流傳下來的封蠟刻印、輕盈潔白的鵝毛筆……最吸引我的是玻璃窗內展示的萬花筒，雕花裝飾的萬花筒內含天然珍珠和不規則的水晶碎石。瞇著眼睛看進圓孔中，當折射的光線勾勒寶石和稜鏡，一幅幅絢爛的對稱畫便隨著雙手轉動的節奏起舞。我們生活的世界好似一只繽紛燦爛、獨一無二的萬花筒，當時光的輪軸轉動，見聞將拼貼出瑰麗的藝術，即便是相同的風景也能交織成迥然不同的傑作。

小時候，阿在舅公家旁經營手工花草茶店，舅公家前院是一片遼闊的草地，所有親戚小孩都會在草地上玩「紅綠燈」和「一二三木頭人」。寬廣的草地和水泥地跑道又長又寬，大家追逐奔跑，玩得不亦樂乎。「梅花梅花幾月開花，一月開不開？」即使知道當鬼的人最喜歡選自己的生日月開花，但花開時抓人的快節奏卻從不失緊張感。孩子們玩得大汗淋漓，就會擠到鐵製小階梯前，排隊喝阿手工熬煮的菊花茶和洛神花茶，清甜、透心涼的滋味最解渴了！偶爾我們也會坐在畫有棋盤的摺疊小桌前下象棋，或是在草地旁研究大花咸豐草，回家時，常會發現鬼針草像小別針一樣牢牢別在褲腳上。有一次，我們還在草地遠處的舊窗邊發現土黃色大蛇，經驗豐富的舅公說牠沒有毒，但罕見的動物仍使我們驚訝不已。

小學畢業後，我們家搬到其他城市，沒有機會再回舅公家和親戚們玩耍。直到我們長得又高又大，再次拜訪舅公家時，才驚覺當初的大草原竟是小草堆，寬廣的跑道目測距離至多才三十公尺。客觀的景色從來都沒有改變，主觀的眼界卻隨著時間更迭，記憶中的大型遊樂場就像被照了縮小燈，變得迷你可愛。我們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長大了，體驗到時間的魔力。

當時空的萬花筒隨著指針轉動，單調的元素在好奇的眼光中排列組合，轉化創造出無限的可能。只要我們留心觀察周遭，就會在人生各個階段觀察到最細微的變化，在未來的三稜鏡上，折射出絢爛而不可逆的動人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