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張知禮

老伴是個「機械控」，家中所需的電器、照相機及手機等，他一定要先詳查各品牌型號的目錄，比較性能、價位後，再選購最恰當者入手。平時親自定期清潔保養冷氣、電扇及自行車，每次看他取出工具箱裡的潤滑油和螺絲起子，一一拆解電扇各部位清洗、擦拭、上油後再仔細組裝回去的神情，有如完成一件藝術品般歡喜，總令我莞爾：「你又在玩你的大玩具啦！」

兒子小時候，這個機械控爸爸買的玩具不是各型車、船就是飛機，還特別請在美國的小弟寄來好幾箱模型小火車組件，父子倆趴在地板上將一截截鐵軌接成一圈，當小火車發出嘟嘟鳴笛聲繞著鐵軌轉時，他的歡呼聲比兒子還熱烈。帶兒子去公園廣場玩遙控小汽車，他也常忘情地「霸占」搖控器，名之為示範如何操縱，惹得兒子不停抗議：「把拔，換我玩一下啦！」

生長於物力維艱的年代，他說，童年時幾顆彈珠或一根跳繩，就能讓他和同伴們玩上大半天；九歲時以小木塊和鐵釘自製的小火車，最是拉風，「鄰居小孩都好佩服我，大家搶著玩不放手喔！」

特別鍾愛交通工具的他，大學考進中正理工學院車輛工程學系（今國防大學動力及系統工程學系），畢業後工作都和運輸工具的製造、維修及產業發展政策有關。他常說自己很幸運，所學及職業都與興趣結合，可以深入了解各類車輛、船艦及飛機的結構、性能與發展。

趁赴美出差空檔，他在飛行教練陪同下，駕著四人座小飛機上天「玩」過幾次，一圓穿雲翱翔美夢，興奮地好幾晚睡不著，時隔多年，一提起來還是開心不已。退休後去散步，仍愛仰頭推估飛機的飛行方向及高度，再以手機確認飛機的高度、班次、航線……樂此不疲。

那天，我倆為了替小孫兒選購一部遙控小汽車，踏入幾十年未曾光顧的玩具反斗城，感覺既熟悉又陌生，我有一種歲月倏忽的感慨，他倒是饒有興味地東逛逛、西瞧瞧。我眼前不禁浮起一幅舊時畫面：

父子倆有如劉姥姥進大觀園般，在琳瑯滿目的玩具貨架中瀏覽穿梭，兒子天人交戰地拿起玩具又放下，先生在一旁不停地出主意。我漸感不耐：「又不是給你買玩具，興奮個什麼勁兒？」他一點也不以為忤，開心地回答：「我小時候就夢想有個大房子，裡面裝了滿滿的玩具，現在能陪兒子在玩具屋裡逛，真是太開心了！」

往事歷歷如昨，如今我倆已升格為爺爺奶奶，老伴進入玩具反斗城卻仍是一副劉姥姥上身的模樣，我正想提醒他：「今天就買一樣小汽車，別逛個沒完沒了喔。」只見他眼神發亮地說：「改天一定要帶小孫子來這裡逛逛、玩玩，他一定很高興。」

也罷，就讓我好好陪這童心未泯的老爺子，在玩具屋裡逛個夠吧！

（本文由「台北市閱讀寫作協會」提供https://www.facebook.com/TWLA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