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畫,漫畫,是畫「虛」不是畫「實」。因為一切實都可以為虛,一切虛都可以為實。畫實了,也就虛不了;虛不了,就難有另一份真實。因此,我直認為漫畫就是要凌空而繪,憑虛而想。有了這樣的空虛以為留白,有了這樣的留白,就有了想像,有了想像便有一調適而上遂,使之通極於道的可能,這便是我所謂的「虛所以為實」的道理。
漫畫就是這種「實而虛之,虛而實之」的重大活動。實而虛之,所以它必須立基於經驗的覺知,必須依於實存的感受;但它必須從這裡「虛」了起來,上昇提高,如豔陽高照,萬物了然。這「了然」的功夫可真了得,它又必須漫延開來成為有形象的東西。它不可能只是旭日高懸而已,必須化生為象、為形、為意,為種種思想、種種知識、種種話語。
漫畫或者是「謬悠之說」,或者是「荒唐之言」,但總在這「無端崖之詞」的漫延下,既是揮灑自如,卻又自有定著。像莊子筆下的「庖丁解牛」,以無厚入有間,游刃有餘,卻又豁然以解。有「卮言」、有「重言」、有「寓言」,「因而通之,皆可以造乎君子之道也」。莊子就是人間的大畫師,而且是漫延以為畫的漫畫師,他若看看當今紅塵世態,可能也要提筆,畫個大作,漫衍以為象,因其象而見其意,因其意而上通於道。他雖深知「恢詭譎怪,道通為一」,但既在人間,就須識得「人間世」,才得「應帝王」。
台灣救世主,是怎樣救這個世,其實就必須「養生主」。如何是「生主」,「生主」所以「主生」,人人皆為主人,皆愛其「生」,皆樂其「生」;人人皆能愛樂自己的「生」,也因此愛樂廣土眾民之聲,這樣的「主」才是「生主」,這樣的「主」才能「主生」。若一說「主」,馬上就是「王」上多一點,想「宰制」人以為「主」。每個人都想宰制他人而為「主」,這後果則是「各為其主」。多了這一點,把天下間的權勢、利害的業力都勾引了出來,如何了得!想宰制人的生,自己如何生,這時便不是「生主」,而反成了「死主」。死主者,主死也,註死者也。如此要說救世,如何可能。
台灣救世主,不是那來一個特大的權能,絕對化的成為一個「他者」來救這個世;而是人人回到他的「生」,想想他的過去、現在與未來,清理他的「歷史業力」,開啟他的「生命願力」,化悲情為慈悲。讓「遺民」的哀怨化解,讓「移民」的飄蕩安頓,讓「公民」的正義申張。台灣走過了「遺民」的幽怨,跨過了「移民」的失魂,奠定了「公民」的確信。台灣有希望了,希望就在台灣。以前是「保台灣以存華夏文化之統」,現在「存華夏文化之統以保台灣」,保台灣以立公民社會,以建民主憲政,再造一日新又新的文化道統。
「周雖舊邦,其命維新」,台灣的歷史雖彎曲漫折,但這座高台卻是華人眺望的燈塔。故土雖舊,其命維新,真主就在台灣,台灣人所應之天命,就在於此。須知:天命不可違,違之必敗。須知:真主不是一個超大的權能,不是一絕對的他者。真主是一套日新又新的良善制度,真主是一套福德相符的生活方式,真主是一套道理明白的思考方式,真主是一套天清地寧的價值理序。救世只是自救,自救所以救世。生主只是主生,主生所以生主。自救的救世,這樣以「生」為主,便是「救世主」。台灣,台灣,台高萬丈灣千折,卻是高台豔陽,麗日照天。我們要的不是偏安,而是懷慈悲以濟蒼生,而是發大願以繼道統。沈葆楨有聯為證,聯曰:「開萬古得未曾有之奇,洪荒留此山川,做遺民世界;極一生無可如何之遇,缺憾還諸天地,是創格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