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畢澄
我陪他來來回回走了好多趟,穿著輔助器的雙腳卻還是那麼有力,他用含糊的詞語向我介紹中心裡每個老師的名字,還有他喜歡的東西。片段的字詞、模糊的發音、矮小的身軀,我需要彎著腰,才能吃力地聽出他想表達的意思。但在那純真的眼眸裡,我看見的自己卻是那樣清澈。
起頭是為了自身利益,因為課堂加分,所以到基金會當義工。一開始我是害怕的,雖然喜歡孩子,但這裡的小孩比較特殊,可能是身心障礙、腦性麻痺或是智能障礙,我怕口水弄髒了衣裳、怕哭聲震耳欲聾、怕無人理會的尷尬瞬間……後來才發現,真正需要被洗滌的,是我汙濁的內心。
陪腦性麻痺的弟弟在走廊上來回了十幾趟,他說了好多話,雖然我只聽懂了一半,但我知道他很喜歡這裡,也很喜歡這裡的老師。老師叫他名字時,他會靦腆地笑;他嚴重視力不良,卻可以用聲音和模糊身影,辨別出每一個他喜歡的人;和他道別時,他會用微弱且模糊的聲音說:「姐姐再見。」他觸動我內心最柔軟的那一塊。
他說,老師教了〈來自天堂的魔鬼〉,結果卻唱成了〈生日快樂〉。「下次如果姐姐生日,想再聽你唱〈生日快樂〉。」模糊的歌聲裡,卻有一種勇敢的溫柔,那是我聽過最純粹的聲音,彷彿世俗的汙濁都被洗滌。
後來我想通了,那種感觸並非同情,而是佩服他們的勇敢,每一步都走得比別人吃力,卻仍然如此堅定。謝謝你,教會我勇敢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