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貝媽

我的修行不在山中坐，而是待在孩子的練琴房。

我踏上修行之路，已三年餘了。一開始，我立定主意，要培育孩子成為獨立自主的人，練琴這件事，是貝貝自己要負責的，在同個房間裡，她練她的琴，我看我的書，多美好的相伴！

然而，貝貝自己練的曲子，就如同餅乾屑屑，總是東掉一塊，西落一塊，老師驗收不滿意，便苦口婆心地叮嚀，怎麼吃才不會掉屑屑；貝貝聽完，抱著老師撒撒嬌，媽媽聽完，立刻把「美好的相伴」拋諸腦後，把幫助貝貝的責任一肩扛起。

我依然要求貝貝自動自發，但我也自動自發地跟在她身邊，提醒她該去練琴了，提醒她不要分心，彈一遍休息三回，提醒她老師說過的練習方法和重點；有提醒，就有效果，稍有鬆懈，就是屑屑掉滿地的慘況。我比她更在乎，注定了這條修行路，有多麼崎嶇難行。

我也是有慧根的，看問題要「循其本」，我想，貝貝不喜歡練琴，是因為她學鋼琴的熱情不夠。我搬出YouTube好幫手，各種鋼琴影片吸引了貝貝的目光！我鼓勵她練自己喜愛的曲子，也錄下她的彈奏，給阿公、阿姨聽，我們還會一起高歌電影《真善美》的歌曲〈Do-Re-Mi〉，一起飆唱最後一個高音！

即使如此，貝貝的「拖延症」仍然沒有好轉的跡象。有一回，我鐵了心宣布：如果下周沒通過老師的驗收，就停止上課三個月，我不會再催妳了，想繼續學，就要拿出學習的態度，自己好好練習，通過考驗。那一次貝貝過關了，但沒多久，還是回到一個散漫一個盯的老樣子。

「陪練」能激發人的潛能，我不知脫口說出了多少篇文情並茂的小故事、大道理，「陪練」更挑戰著人的耐性和脾氣，「手痠了」或「沒時間彈了」之類的話，會迅速引爆我內心的火山。在日復一日的「陪練」修行中，我似乎也有了一點領悟，貝貝的世界裡只有一條定律：感到好玩就專心，感到無聊就分心。

學琴好玩，但練琴可不好玩。當我問她：「妳覺得自己練得如何？」她說：「我都有練，也都沒有練。」她很清楚應該做到什麼程度，可是她不想做。「如果練琴也是有趣的呢？」我腦中浮現了這個問題。

某個星期一晚上，貝貝正要練琴，我臨時起意，拿了一張白紙，貼在她的鋼琴上方，再拿一袋印章給她，告訴她每彈好一次，就可以蓋一個章。她什麼都沒問，立刻接受了這個提議，一遍彈完，貝貝和我就舉手投票，得到兩票便能蓋章；有時她還會為自己鼓掌，再蓋下印章，給自己一個最即時的肯定！只見她忙著彈琴、蓋章，沒有離開鋼琴半步。

接下來幾天，貝貝繼續集章，很快就突破一百個，她說：「我要集七個禮拜，看看會有多少個章！」我萬萬沒想到，一張紙、一袋印章，一個早已不玩的集章遊戲，能幫上這麼大的忙。

此刻柳暗花明，我享受著明媚的風景，心情整個輕鬆了起來。不過，我知道修行之路還長，我打算慢慢走，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