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鄭代敏
爺爺的衣櫃深處有一個小小的鐵盒,那是小時候玩捉迷藏躲在衣櫃裡時發現的。再一次看見它,是爺爺辭世後,爸爸將它親手交給我。
那天,所有的程序都告一段落後,所有的子孫回到這幢了無聲息的老房,各有所思,牆面的斑駁、木窗上的黑色畫記,真實記錄著我們曾在此生活過的證據。
爸爸從爺爺房裡探出頭,朝我揮揮手,示意我過去。打開布滿鏽跡的鐵盒,裡頭放著一條碎花絲巾,和一紙泛黃的書信。
爺爺帶著全家在台灣落地生根,已經是民國三十七年的事情了,當年他們走得匆忙,沒來得及帶上什麼像樣的家產,只有一條蘇州產的絲巾。畢竟,誰也沒想到,只是帶著年幼的爸爸來台灣看病,結果一離家就是四十年。
「這條絲巾,是那時候我在船上發高燒的時候,你奶奶披在我身上的。」爸爸手裡捧著那條絲巾,嘴角帶著一抹淺淺的微笑,神情裡流露的是對已逝之人的緬懷,還是歲月刻下的哀戚?我無從得知,只知道這條絲巾對他的重要性,不是三言兩語就能道盡的。
「過幾天,我們把這絲巾帶去爺爺那裡吧,我怕那裡冷。」說完,他拍拍我的肩膀,把絲巾遞給我後,便蹣跚地往房門走去。
正當我打算把絲巾收回鐵盒,才注意到旁邊橫躺著的信紙,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小心翼翼地攤開它,裡頭只有短短一行字:「天冷,多保暖。」正如爺爺的木訥性格,讓我不禁會心一笑。
也許,時光帶走一切熟悉的事物後,還會留下記憶當作紀念品,讀來淒涼,卻美不勝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