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念慈

過去幾個月，世界彷若進入永夜，我們都染上了恐慌，不時為起伏的數據驚跳，只能躲在口罩的方寸之地裡，你看我、我看你，偶爾交會點兒希望，相信終有一天會撥雲見日，人間明亮。

啊！還好，夏已至，最不缺日光。

每年六月二十日至二十二日間，太陽到達黃經九十度、幾乎直射北回歸線時，稱作「夏至」。《恪遵憲度抄本》記載：「日北至，日長之至，日影短至，故曰夏至。至者，極也。」此時北半球白晝最長，夜最短，陽氣到達極盛，過了這天太陽直射點便逐漸向南移動，北半球白日漸短，陽消而陰長。

白天驕陽似火，實在叫人睜不開眼，俗諺道：「夏至，愛呷不愛去。」就是有人請客我也不出門了。唯有耳朵還開著，蟬與蛙齊鳴，雨打荷葉，雷敲屋簷，加上煙火在夜空裡綻放，夏天的聲音幾乎到齊了；而室內也不遑多讓，這一戶冷氣在低吼，那一戶的老電扇，正對著電視節目直搖頭。

古人雖沒有電器，但也懂得消暑。陶淵明讀書忘憂、白居易主張「心靜自然涼」，而杜甫還是心懷天下，看見農人汗流浹背，領悟到秋收可都來自暑熱啊，一轉心念，十分感恩，便不覺燥熱了。

清代前夏至會放假，宋朝還連放三天，可見其重視；南宋杭州人會在這天登舟泛湖，享受涼水與果子，女子則互贈脂粉香囊，並戴上茉莉花出遊，直到月上柳梢，方才盡興而歸。

此時燠熱難耐，故稱「苦夏」，所謂「苦夏吃苦夏不苦。」進點苦味食物可提振精神，但普天下誰也不愛受罪，都恨不得泡在蜜罐裡。其實人間五味缺一不可，吃得苦中苦，方知甜的真滋味，也才懂得珍惜，你看茶葉、苦瓜和筍子，誰不是一路苦過來的？如今不但回甘，還清香悠遠；正如這段時間，世界與我皆有所傷，相信我們都會漸漸癒合，並從傷口處開出一朵花來。

從去年夏天執筆至今，終於把二十四節氣走過一遍，而天時繼續循環往復，歲歲年年，好在從來也不乏味，因為每次都是新的開始，就像生命那樣；這一路苦樂有之、悲欣交加，但夏有涼風冬有雪，就算不盡完美也可知足了，當我感到徬徨受挫時，便告訴自己：「這是我的人生，我可以隨時再起，每一季都精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