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女人心】 長照路迢迢

文/台北市婦女新知協會提供 |2020.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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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台北市婦女新知協會提供

李小姐來信:

姐姐因照顧近百歲失智父親而罹患了身心症,只能由我承擔起照護責任,原本同住的女兒又帶著孩子悄悄離家,音訊杳然。請問,孤獨且心情低落的我,能怎麼幫助自己?

鄭淑錚心理師(英國心理諮商與治療學會資深心理師)回覆:

「長期照護」是個跨領域的龐大議題,照顧者大部分時間都在處理失智者無法自理的生活需求,可能因此讓自己失去社交生活及獨處空間,再加上被照顧者的身心不適和認知障礙,隨時可能引爆地雷帶來家庭內的情緒風暴,無人可置身事外。即使幸運地不必憂慮經濟壓力,但仍要面對「這種日子還要過多久?」的矛盾掙扎,或者是擔心被認為不孝而忌諱談論關於父母親死亡的問題,即便那已迫在眉睫。

一個世紀前,佛洛伊德開宗明義地將「死亡焦慮」列為精神分析最核心的議題。深受達爾文演化論影響的佛氏,將「生存本能」視為生命最核心的基本驅力,認為個體覓食及求愛衝動的本能,在追求滿足的過程中,來自父母親的干預糾正會進入潛意識,也是一切心理衝突的源頭。遭到壓抑的性衝動,有時會如水底泡泡般冒出水面,無意識地以歇斯底里的方式呈現,這也是精神官能症的成因之一,近年則以「身心症」稱之。

我們可以這樣理解:當人類以社會文化來制約每個DNA不斷繁衍的本能驅力,則死亡焦慮必如影隨形而至。換言之,每個人終其一生或顯或隱都在處理死亡焦慮,而其中較受肯定的方式,包括投入宗教信仰、藝術創造或科學創新;其次是追求事業及財富,來增加自身成就感和影響力;等而下之則是藉由尋求感官刺激以麻木蠢動的焦慮,如縱情享樂或吸毒成癮,甚至是網路成癮。

放大來看,整部人類史其實也是人類集體或個別處置死亡焦慮的過程,戰爭、併吞、資源襲奪,都是一再上演的重複戲碼;拉回個案審視,李小姐的姐姐罹患身心症及女兒一走了之,也都是其縮影,使得被留下的案主,必須獨自處理老父最後一段路。

當代精神醫學治療大師歐文.亞隆博士以存在哲學為基礎,切入人際關係的難題。二○○五年出版的《凝視太陽》一書,收集了他一生的研究精華,並以自己的生命經驗及個案治療史協助指認人類所有焦慮的核心,便是對死亡的恐懼。死亡之可怕,彷彿以眼對日會被灼傷甚至瞎了雙目;但矛盾的是,人們想方設法來逃避或轉移焦慮以暫時擺脫死亡威脅,卻是另一種目盲,畢竟,死亡是生命唯一的必然。

因之,亞隆博士以「人性溫暖」為處方,為患者提供無條件的理解與支持,讓生命的高低起落如實呈現。廣義而言,生之歡愉與死之悲愴交織而成的樂章,就是你我的人生,一旦接受了這一點並有勇氣面對自己,便能重新安排生活的優先順序,以嶄新的觀點去珍惜生命及所愛的人,體驗活著與愛的感覺。亞隆博士認為,人們害怕死亡是因為未曾真正活著,一旦能敞開心胸去愛,也就能在其他形式的生命或自己以愛灌溉的生命中,看到本身的存在與延續。

話說回來,大部分有家人需要長期照護的家庭,極可能因長期在死亡陰影下而失去了活著的感受,以至於部分家人或生病或逃離。如果李小姐能學習亞隆博士,以悲憫去包容必須逃離的暫時需要,同時也可找鐘點看護來幫忙,讓自己喘口氣,享受一些生活的樂趣,如此一來,將更能好好協助父親面對最後的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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