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魏霞

小時候，堂伯家種有兩株夾竹桃。一株開白花，一株開紅花。我從小愛花，常跑到堂伯家看夾竹桃。

記得我七歲那年春天，吃了早飯要去上學，卻找不到母親，哥哥說母親在四叔家。到了四叔家，我看見屋子裡坐滿了人，爺爺奶奶堂伯大娘三嬸都在。我們家族大，一家有事，其他人都會聚在一起商議。我蹭到母親身邊，母親悄聲對我說，快去上學，你四嬸又犯病了。

四嬸患有羊癲風病，我們全家人都很擔心四嬸。四嬸犯病我見過一次，還不知怎麼回事，四嬸就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了，兩眼瞪著，牙關緊咬，全身抽搐，甚是嚇人，幾分鐘後才慢慢緩和過來。

傍晚，我還在學校，一名同學跑到教室喊我：「你四嬸死了。」我立刻往家裡跑，母親不在家，只有哥哥邊燒火邊嗚嗚地哭。我跑向四叔家，一進院子，只見三奶奶坐在四叔家的門檻上在哭，我向屋內打量，四嬸已被放在堂屋地上的一塊門板上，一屋子的人都含淚哭泣。

搖搖欲墜的夕陽躲在西牆角那顆榆樹的枝椏間，是不忍心看見人世間的悲痛而將欲垂墮嗎？投落在院子裡的光影斑點，像是一雙雙為四嬸離世而哭紅的眼。

後來聽母親說，四嬸最後犯病的那天早上，堂伯不知從哪裡得到的消息，說是喝夾竹桃葉熬的水能治四嬸的病，大娘連忙熬了些，讓四嬸喝下去。四嬸喝下後就噁心嘔吐，四叔堂伯們綁了個擔架，那時村裡沒有汽車，幾個人把四嬸抬到鄉鎮衛生所，衛生所已不收治了，送到縣醫院時，醫生說是喝夾竹桃水中毒，如果早些到醫院可能有救……

那是我記憶中家族第一次有人過世，這對於一個六、七歲的孩童來說，還不能真正理解人死了意味著什麼。四嬸去世後，我去堂伯家，再也沒見到過那兩株夾竹桃。今年的清明節，追憶往事，我懷念起那年紀輕輕去世的四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