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鄭淑貞
文/魏霞
今年春天因疫情宅在家裡,繡著一直沒時間完成的十字繡。朋友打電話來,問在家做什麼?我回答:繡十字繡。朋友不解,做那無用之事幹什麼?
從實用角度來說,繡十字繡是勞神費力,真沒多大用處,為何還做這無用之事呢?其實,我不單是在繡十字繡,而是在繡一個雅致的日子,繡一種寧靜的心境。
豐子愷說,我們於日常有用的東西之外,必須還有一點無用的必須和享樂,生活才覺得有意思。我們必須意識到世界之所以美好,是因為存在很多「無用」之物。
三千多年前,人們在天地之間忙著種植五穀,忙著種樹採桑,忙著祭祀先祖與山川神祇。就有那些停下來做無用事的人兒,吟唱大地的風花雪月,也吟唱人們的哀傷孤寂。「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或是「行道遲遲,載渴載飢。我心傷悲,莫知我哀……」千百年過去了,那些有用的事,如風吹落葉,化作腐土,了無蹤跡,而這些無用的心靈吟唱,如燦爛的星光般照耀著歷史的長河。今人偶爾詠唱這些詩句,相隔千年的光陰,依舊那般美好,熨貼著斑駁錯落的心靈,這些詩歌看似無用,卻讓我們粗糲苦澀的生活變得華麗繽紛。
王維〈竹里館〉詩云:「獨坐幽篁裡,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此般生活也有無用之美:獨坐,無需伴侶;彈琴,無需知音。不嫌山林深,不怨人不知,本就無所求,卻深刻道出了「獨」與「幽」。
浙江小城富陽,人人皆以出自這裡的〈富春山居圖〉而自豪。元朝時,年過七旬的畫家黃公望在此居住,他用四年時間完成這幅大作。當小城裡的人們拚命為名為利忙碌時,黃公望與他的畫作,不過是個看似「無用」的人做的一件「無用」的事而已。然而幾百年過去了,那時代的人做的「有用」之事,都煙消雲散了,只有當年那「無用」的老人,用清靜的心和磨禿的筆,把這方山水留了下來,終成這座城市的文化象徵和偉大的記憶。
一場猝不及防的陣雨或許無用,卻帶來沁人心脾之感;手工刺繡或許無用,卻帶給我們美感和驚喜;詩詞歌賦或許無用,卻訴盡了你的心聲,撫慰你的哀傷……。老子《道德經》說:「聖人處無為之事。」人的生命包含肉體和精神,前者是基礎,後者是昇華,與其一味追求有用之事,不如靜下心來,細細品味無用之事帶來的靜謐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