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強納森．薩法蘭．弗耳 譯╱盧相如

許多人似乎仍抗拒不了工廠化農場的誘惑，但是也會購買非工廠化出產的肉品。這樣很好。但如果就我們道德想像所及去延伸，可能就無法樂觀看待未來。任何把金錢挹注在工廠化農場的計畫，將導致無法終結工廠化農場的存在。如果抗議者為貪求便利，繼續搭乘蒙哥馬利巴士，怎麼有效抵制種族歧視？如果罷工者宣布將返回工作崗位，如何有效達成罷工的目的？

我們若能嚴肅看待終結工廠化農場這件事，至少別再花錢讓差勁的動物施虐者有利可圖、有機可乘。避免食用工廠化農場肉品的決定，對某些人來說輕而易舉，對其他人則顯得困難重重。至少我們知道，這樣的決定可以防止森林濫砍、抑制全球暖化、降低汙染、減少石油開採、減輕美國農村的負擔、減少人權受到侵害、增進公共衛生、減少歷史上最有系統地從事集體虐待動物的情況。

撇開因選擇工廠化農場之外的體系所直接引發的重大改變，對食物選擇的慎重考慮本身就是一種力量，具有無窮的潛力。若一天三餐都能秉持同情與理性，若能對「吃」這個最基本的行為賦予道德想像與付諸實現的決心，從而改變人們的消費習慣，將會創造出什麼樣的世界？托爾斯泰（Leo Tolstoy）有句名言，指出屠宰場的存在與戰爭息息相關。好吧，我們不會因為吃肉就打仗，但憐憫心像肌肉一樣，是可以透過使用和訓練來養成，選擇經常抱持善念而非殘酷言行，也可以改變我們。

生活選擇形塑世界

選擇吃雞肉餡餅或是素食漢堡的決定影響甚鉅，這建議聽起來可能有點天真。倘若一九五○年，要是有人聲稱，在餐廳或巴士所坐的位置，將成為消除種族藩籬的關鍵，聽來肯定也一樣荒誕。一九七○年代初期，早在凱薩．查維斯（Cesar Chavez）爭取工人權益前，若聽聞拒絕吃葡萄就能解放遭受奴隸般對待的工人，想必也同樣令人難以置信。這些例子或許荒謬，但如果仔細回想，不能否認人類每日生活中的各式選擇形塑了我們生活的世界。早期波士頓茶葉事件的影響力量，大到足以引發美國獨立戰爭。決定吃什麼的基本生產與消費行為，也能改變他人。選擇吃素或吃葷、工廠化農場或家庭化農場，並不會因此改變這個世界，但可教導我們自己、下一代、當地居民以及國家選擇良知而非隨波逐流，這也相對容易且重要。這是依憑我們的價值標準而活的大好機會，端賴於在餐盤內擺放什麼食物。

相較於追求廉價的產品，美國的文化遺產要崇高得多。小馬丁．路德．金恩（Martin Luther King Jr.）在一篇文情並茂的文章中寫道：「一個人堅守的立場，既無關安全、政治，更不媚俗。」有時我們必須做出決定，那是因為「我們依憑良知行事。」這些著名的語句與查維斯的農場勞工聯會（United Farm Workers）同樣為美國遺產。工廠化農場的情況或許無法與這些追求社會公平正義的活動相提並論，動物受虐如何與人類遭受壓迫相比。金恩與查維斯出於對人性遭受苦難的關懷而採取行動，而非為了受虐的雞隻或是全球暖化議題。這很公平。人們大可以對於將人類與動物相比的事加以反駁或大動肝火，但這對於茹素的凱薩．查維斯與金恩的妻子，柯瑞塔．史考特．金恩（Coretta Scott King）及其子狄克斯特（Dexter King）來說，不值一提。如果我們預設立場認為查維斯與金恩無法替工廠化農場受壓迫的情況發聲，那麼我們在此詮釋他們存留的精神不免過於狹隘。

（摘自《吃動物：大口咬下的真相》，臺灣商務印書館出版）

作者簡介

強納森．薩法蘭．弗耳

（Jonathan Safran Foer）

曾獲得普林斯頓大學的論文創作獎。小說《心靈鑰匙》（Extremely Loud and Incredibly Close）2012年躍上電影大銀幕，由《時時刻刻》、《為愛朗讀》等電影名導史帝芬．戴爾卓(Stephen Daldry)執導，湯姆．漢克斯（Tom Hanks）及珊卓．布拉克（Sandra Bullock）等主演。《吃動物》是他的第三本著作，也是他第一本非小說作品。寫書的動機是初為人父的他，想寫給剛出生的兒子，告訴他「吃」究竟是怎樣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