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慧莉

新冠病毒自去年底爆發以來，不僅奪去了許多人寶貴的性命，還打亂了全球人的生活秩序。這一波疫情到底從何而起，人類又可從此疫情得到什麼教訓？聽聽全球公衛顧問謝赫怎麼說！

其來有自 大自然在反撲？！

阿蘭娜．謝赫（Alanna Shaikh）擁有波士頓大學公共衛生碩士學位。過去二十年來，她服務於全球公共衛生領域，曾住過七個國家，著有《什麼讓我們致命：了解全球最大衛生問題實用指南》（What's Killing Us: A Practical Guide to Understanding Our Biggest Global Health Problem）。

謝赫專擅於衛生系統，專門研究衛生系統一旦出包的嚴重後果。她不僅出書、撰寫公衛報導，還曾協助和引導流行病學方面的努力，從評估伊波拉治療中心到檢視肺結核在衛生院所的傳播及如何因應禽流感。

「我不是醫師，也非護士。我的專長不是照顧病人或個人，而是關注大眾和檢視衛生系統，了解疾病大規模傳播的狀況。」謝赫如此形容自己。全球有各個等級的公衛專家，如果世界衛生組織是滿級分「十」，那麼謝赫的專家層級應可落在七或八。

新冠病毒的屬性

目前新冠病毒肆虐，作為這方面的專精人士，謝赫當然不可能置身事外。事實上，她對這波疫情的來龍去脈有著獨到見解，值得聆聽。

首先，她提到這個看不見的敵人特性：一種新型的冠狀病毒，直至去年十二月才被發現，在此之前，有六種，這是第七種。這種病毒表面布滿了用以攻擊細胞的尖銳物，與先前主要爆發於亞洲的SARS或於中東的MERS一樣，都是直接侵入肺部、造成呼吸道症候群。這是冠狀病毒的通性，所引發的症狀從乾咳、發燒到致命的肺炎。症狀範圍不小，是這次流行難以追蹤的原因之一。許多染病者症狀輕微，甚至都沒去看病，也沒接受冠狀測試，兒童如遭感染，症狀尤其輕微，這點還真是萬幸。

「冠狀病毒是人畜共患病，亦即藉由動物傳給人類，但有些冠狀病毒會人傳人，如新冠病毒，而且會隨著人的足跡傳播得很遠。人畜共患病很難擺脫，因為有野生動物會帶病原。舉例而言，面對禽流感，人們即使對農場的雞鴨趕盡殺絕，它每年還是會透過野鳥再回來，」謝赫解釋，「每年都有這類非透過人傳人的禽流感在全球各地的家禽農場發生，而這次的新冠病毒很可能是在中國大陸武漢販賣『野味』的華南海鮮市場略過了動物，直接跳到人類身上。」

類似疫情續上演

新冠病毒疫情把全球人都嚇到了。但，謝赫認為，這類已造成全球大流行的疫情未來還會有很多，而且不是「可能」，而是「肯定」，「因為這是我們人類與地球互動的結果」。

根據謝赫的經驗和觀察，人類過去所做的選擇導致如今的窘境，即未來將有更多的瘟疫，「部分原因是氣候變遷，地球暖化的結果成了更多病毒和細菌的溫床；另外就是人類不斷擴充自己的生存空間，已將野生棲息地逼入絕境。」

謝赫舉證歷歷：當我們燃燒亞馬遜雨林以獲得免費的土地放牧，當非洲最後一片灌木林也轉成農地，當獵食、販賣野味造成野生動物瀕臨絕種，諸多原因讓人類史無前例的與野生物種頻繁接觸，而那些野生物身上有許多新款細菌、病毒，是我們難以駕馭的。其中，蝙蝠身上尤其容易成為將疾病過給人類的宿主，但這類動物很多，牠們並非唯一。

謝赫認為，只要我們持續拉近與野生物種的距離，瘟疫的戲碼就會不斷上演。

禁旅遊有用嗎？

那麼，實施居家檢疫隔離或旅遊禁令，是否就能遏止疫情爆發？

「大家第一個念頭就是，別再四處移動，大家來防止疫情爆發吧，但要做到到位的隔離或是實施旅遊禁令，有其困難度，即便是公衛投資完善的國家也無法因及時下達禁令而馬上阻止疫情的爆發。」謝赫說，「因為感染新冠病毒，無症狀可長達二十四天。染疫之人因身上無症狀，就不會遭隔離，於是繼續趴趴走。沒人知道這些人其實是需要隔離的。」

此外，謝赫認為，居家隔離和旅遊禁令可是要付出代價的。原因是，人類是社會性的動物，當你把他們檢疫隔離起來，他們會反抗。她曾在伊波拉爆發時看到類似情形，「只要你把他們關起來，他們就開始想辦法逃走。」

她進一步表示，病人如果知道有隔離的規定，可能不會就醫，因為他們害怕醫療系統，或是負擔不起醫療費，也不想跟家人和朋友分開；政治人物或政府官員如果知道談論疫情爆發就得居家隔離，可能就隱匿訊息，免得要啟動隔離規定，而正是這些逃避和不誠實的行為讓疫情發展變得難以追蹤。

亡羊補牢  建立全球衛生系統

儘管居家隔離和旅遊禁令帶來諸多不便，謝赫坦承，這兩種舉措就現階段而言，會比較好，也應該這麼做，「但它們不是我們唯一的選項，也不該是我們面對疫情的最佳選項。」她認為長遠來看，建立全球衛生系統是當務之急，這個系統可協助每個國家的主要醫護運作，即便是窮困國冒出了新的傳染病，也能馬上發現和治療。

資源公平之必要

中國大陸已因對新冠病毒的回應飽受批評，但謝赫表示，如果此疫情爆發於非洲內陸國家查德，後果將更嚴重，那裡醫療資源嚴重缺乏，三到四名醫師要照料成千上百名人口。

她更進一步舉過去引領評估獅子山共和國伊波拉醫療中心的經驗為例：當地醫師可以很快發現伊波拉危機，但卻沒有資源回應。他們醫師不足、床位不夠，也沒有充分的訊息得知該如何面對伊波拉或控制感染。伊波拉危機啟動時，獅子山共和國境內有十一名醫師殞職，但當地也僅有一百二十名醫師，但美國光貝勒醫學院就有一千多名醫護人員。

謝赫認為這就是「不公平」會殺人的實例，先是在疫情一開始爆發時殺死窮人，接著再隨著大流行殺死全球各地的人。「如果我們真的想讓疫情趨緩、大大降低其影響，就該確認全球各國都有辨識、治療和通報新疾病的能力，讓訊息得以分享。」

疫情走勢意料中

新冠疫情自延燒以來，誠如謝赫這樣的專家所見，全球衛生供應鏈上出現了弱點，「假如醫院或國家少了口罩或個人保護設施，得向供應商訂購更多的醫療物資並等待生產和運送，這部分主要來自中國，但這在需快速行動時顯得緩不濟急。」

謝赫相信，要是當初有未雨綢繆，中國就會更快發現疫情，也會準備好去照顧病人，而無須再去搭建方艙醫院，全球也會掌握到正確訊息，而不會有莫名的仇外心理。

目前，包括謝赫在內的專家都一致同意，新冠病毒在美國和全球各地的肆虐正如火如荼，人傳人的案例已非境外移入，而是發生在社區，有人感染病毒，卻不知感染源為何，這些都是疫情更嚴重的徵兆，而非已獲得控制。

然而，對於全球衛生專家來說，這聽起來讓人沮喪，卻也不意外，因為這就是新病毒發展的必然走勢和樣貌。

公衛專家的建議

在可互相支援的全球衛生系統尚未建立之前，面對這波來勢洶洶的病毒，謝赫有幾點建議如下：

◎要勤洗手：平常如已有洗手的習慣，現在要洗得更勤。每次進出建築物都要洗手，進出開會空間也要洗手，務必把洗手變成生活儀式的基礎。

◎消毒手機：手機常常是不離髒髒的手，有人甚至還把手機拿進盥洗室。所以，要消毒手機，也考慮別太常在公共場合使用它，或許使用「 Instagram」等社群應用軟體就僅止於在家裡吧。

◎去除惡習：別再摸臉、揉眼睛、咬指甲、用手背擤鼻涕，因為不衛生。

◎順便戒菸：如果自覺有症狀，就待在家裡，打電話給醫師諮詢。萬一確診，記得一般而言都很輕微。如果你抽菸，現在是戒菸的好時機，因為抽菸又染上新冠病毒會讓病情加劇。

◎擺脫孤立：新冠病毒是可怕的東西，隨之而起的是各種嚇人的新聞。恐慌、仇外、恐懼等不良回應甚囂塵上，讓人以為憎恨、憤怒和孤立是對付疫情的對策，其實它們不是，相反的，這些會讓我們更措手不及。

公平是行動指南

除了以上建議，謝赫也提出了有別於「孤立無援」消極回應的更好做法，如提升各地的醫療品質、投資衛生基礎建設和疾病監測以得知疫情動向、建設全球衛生系統、加強供給鏈以應急，以及灌輸更好的衛教，讓人在談論疫情和風險時有憑有據，而不致驚慌失措。

一場疫情，讓人驚恐，卻也曝露了人世間的許多問題，包括貧富差距、排他心理、地球暖化、大自然反撲等等。或許，人類在貪婪、無明的狀況下已開啟了「潘朵拉的盒子」，造成一場世紀災難。

此刻正是人類謙卑、悔改的時候。誠如謝赫所呼籲的：面對疫情等狀況要以對大家都好的「公平」為行動指南，現在就讓我們記取教訓，懷著「公平、善待眾生」的心境，以相愛、互助的行動，給自己和萬物一個重生的機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