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之至】 石守謙藝術形式最關鍵

文/黃長春 |2020.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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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10月至11月,雄獅畫廊舉辦余承堯在台生平首度個展。藝術史學者石守謙(左)攝於當時展場中。圖/雄獅美術
余承堯作品〈攜琴訪友〉。圖/雄獅美術
余承堯作品〈晴巒漾碧〉。圖/雄獅美術

文/黃長春

「繪畫的形式很重要,若沒有形式,它如何感動人,那就變成無弦之琴了。無聲音的音樂,是極少人能臻至的另一種高深的欣賞境界。音樂就是聲音;繪畫就是形式。畫家將心中所感受的,具體呈現出並感動觀眾,須透過媒介,不然就無著力之處。當然,探討繪畫的形式沒有那麼簡單,須投入時間與精神一層層深入地瞭解。」藝術史學者石守謙教授這麼說。

去除沒有時間的藉口

石守謙,第二十九屆中央研究院院士,曾任台大藝研所教授、所長,及國立故宮博物院院長,現任中研院史語所特聘研究員。他在〈只要去除「沒有時間」的藉口」〉一文中提起,古德云:「藝即道」,證明了藝術與天地之道的「道」有很大的關聯。所以,藝術欣賞的態度應是嚴肅的。但今日仍有人將藝術視為休閒活動,或僅具附屬性的裝飾價值。(註❶)

對於有些人提出,「嚴肅分析畫作會破壞其美感,亦會阻礙觀賞者與藝術品之間的對話。」石守謙認為這種說詞是傷害畫作,也是對藝術的不尊重。因為大家都不願花時間去認識藝術。就以辦展而言,他提出不能急就章,除了相關人員要投入長時間研究資料、消化、解說之外,觀賞者也應認真看展,不應只是走馬看花、附庸風雅吧了!

「我一直告訴我的學生,你們之所以從事藝術史研究,是因為被作品感動,才要介紹它、討論它、寫論文。但是你要想,為什麼它會感動你。」石守謙這麼說。

他以過來人的經驗說明,學習藝術史的初衷,純粹就是為了瞭解藝術品好在哪?迷人之處在哪?在台大求學時,愛好藝術的他曾參加視聽社。該社團的主要活動是欣賞電影與音樂。他回憶,畫家林惺嶽曾至社團講授藝術欣賞,而著名的導演與影評人但漢章當時是他們法律系的大學長,經常引導學弟妹觀賞藝術電影,探究其中的概念與價值性。

一般大學生的社團活動較具休閒性,但台大視聽社卻很強調藝術性,為石守謙奠下了愛好西洋藝術史的樂趣。

他回憶大學時曾參觀故宮,感到所有展示的水墨畫作,在構圖上看起來都很相似,無法對畫意有所了解。之後,因為上了前故宮副院長李霖燦老師的課,才逐漸對中國書畫及藝術品有具體的感受。

藝術形式與內在精神

石守謙認為,「作品本身如何吸引人,才是最關鍵的。」歷史脈絡當然重要,但它只能幫助我們了解作品的一部份。從中國美術史的發展來看,山水畫的形式與文學上的隱逸思想及與宗教上的超凡境界有關,所追求的是精神上的理想世界。

一九八○年代,在余承堯(一八九八~一九九三)未受世人矚目時,石守謙就以「董思白」為筆名,於《當代》與《雄獅美術》雜誌推介余承堯的藝術。他指出余承堯的奇險石山,主要是幻化自故鄉福建泉州永春縣的鐵甲與石齒兩座山,其中也包括他登華山、衡山、桂林等處,於心中所留下的強烈感受與深刻憶寫。(註❷)

石守謙解析,余承堯的繪畫形式,不以寫生之作為主,而是將各具個性的山岩實體,藉由前後、左右以及上下關係,表達「層次」的完整性,使得各個山體於浩瀚的宇宙中取得定位,像似孕育生命發展之根源,具有強烈深厚的內在力量。而如此的完整性,則是奠於無限複雜的追求上。即使是筆墨與色彩,也是為了形式而生,是為增加層次感而存在的。(同註❷)

經由石守謙的精闢說明,筆者感到就形式上而言,余承堯在「師」造化與「得」心源之間,自由出入,嶄新創造,主要的關鍵點在於「思」。誠如余承堯本人說的,「自來新發現,都在細思維。」(註❸)而他的隱逸精神,也能從他的詩句,「美韻自然得,德音豈有疑」(同註❸)清楚感受到。他所謂的美韻,是建立在他細心思維所營造的完美層次上;而淨化人心的德音,則迴盪於嶙峋有序,向上攀升的山石層次中。以〈攜琴訪友〉圖來看,即為形式、音律以及隱士心境的完美結合。

歷史架構中的意義

目前,筆者正在編輯《台灣關鍵年代的文化省思與藝術評論──石守謙論集》,內容是石守謙一九八○至一九九○年代,於《雄獅美術》與《當代》雜誌所發表之「文化省思」與「藝術評論」的相關文章。在編輯的過程中,我有幸採訪他,不論是書中二、三十年前的文章,或現今他在訪談中所說的,皆立足於歷史及美學之最根本處,超越時代性地引領讀者探索、反省文化藝術的本質,以及創作本體之意義。

對石守謙而言,研究藝術史,將作品置於歷史的架構中,是有必要的。因為這樣才能對它有一個貼切的了解。例如:研究蘇東坡的書畫,就必須進入他的時代,理解他的朋友如何看待他的作品,而他的作品又究竟如何吸引他們;藉由不同的角度,來建構一個全面的認識。

「當然,我們也可以放下歷史脈絡,純粹用年輕人的眼光,或用流行文化的方式,來欣賞藝術品。但這樣會很可惜,因為會失去了與蘇東坡交流的機會。」石守謙補充,藝術史所研究的作品,牽涉到的,都是中國文化史上了不起的人物。藝術作品可以說是具體而微的藝術家的形象,對研究者而言,是最有利的。今天若只用年輕人喜歡的文化角度去了解作品,也會有他的收穫,但就會與歷史精采人物失之交臂。

他說:「人們可以從歷史的關鍵年代與人物中,學習到很多智慧,雖然它不是唯一智慧的來源,但我們人類之所以需要歷史,最主要就是因為歷史能帶給我們很豐富的智識層次,以及相互理解的整體性。」

注釋:

❶石守謙,〈只要去除「沒有時間」的藉口〉,《雄獅美術》(知識庫)一九九期,一九八七年九月。

❷董思白,〈鐵甲與石齒的幻生──記余承堯的山水創作〉,《當代》一期,一九八六年五月。

❸余承堯「畫後吟」之三,轉引自林銓居著《隱士.才情 余承堯》頁一三三,雄獅美術出版,一九九八年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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