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四年,「文革」漸近尾聲,七十二歲的沈從文找到歷史博物館館長楊振亞,談話中流下眼淚。他希望得到最後的幫助,但沒有得到滿意的結果。激動之餘,給楊振亞寫了信:
我應向你認真匯報一下,現在粗粗作大略估計,除服裝外,綢緞史是拿下來了,我過手十多萬綢緞;家具發展史拿下來了;漆工藝發展史拿下來了;前期山水畫史拿下來了,唐以前部分,日本人作過,我們新材料比他們多十倍;陶瓷加工藝術史拿下來了,也過手了近十萬件,重點注意在可否供生產;扇子和燈的應用史拿下來了,也都可即刻轉到生產上;金石加工藝術史拿下來了;三千年來馬的應用和裝備進展史拿下來了;樂舞雜技演出的發展資料拿下來了……乍一看來,這麼一大堆事物,怎麼會忽然抓得下?簡直不易設想。事實上,十分簡單,只是一個肯學而已,毫無什麼天才或神秘可言……
這麼龐大的學術專題中,只有服裝史由於周恩來的關心一直編著著,其他的專題研究和出版都煙消雲散。「文革」中,部分「服飾研究」大樣被貼在大字報上展覽,兩麻袋的書稿清樣險些被送到造紙廠化漿。
沈從文悲嘆:「無人接手,無可奈何,一切只有交付於天!」無盡的痛苦表露無遺。常去探望的林斤瀾描述道,臨近生命終點的沈從文常常一個人木然地看著電視,一坐就是大半天,無所思無所欲。有一次,沈從文突然對汪曾祺、林斤瀾說了這麼一句「我對這個世界沒什麼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