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愛倫
用西式簡餐與吃炸雞、喝飲料之後，即使是有服務員的半自助餐廳型式，我也習慣隨時擦拭桌面水漬餐汁，盡量在離去時，保持桌面潔淨……
凡事，一旦養成習慣，就會行雲流水的自然運行。
「習慣成自然」的確是不會含混的生活行為，這樣的行為可能是自我制約，也可能是我行我素；怎麼想、怎麼認定，選擇在自己。
我不是持家良婦，家裡通常亂得像剛遭小偷光顧過，書桌滿滿、書櫃滿滿、餐桌滿滿、床頭櫃滿滿、茶几滿滿、穿衣間滿滿、流理台滿滿……吃飯、寫功課或要外出選衣服時，就把這桌東西搬到那桌、就把這堆櫃架上的高山挪到地板上，要不就亂塞抽屜、邊櫃，所以找不到這些那些是常有的事。
我的手機從來不敢關靜音，也只有在晚上睡覺時才敢開啟飛航模式，你以為我在等人電話？你以為我這麼沉溺網路關係？不是的，我是多次陷入在家找不到手機的焦躁狀況，如果關靜音，結局真的很慘。
自曝己短，我確實是居家邋遢女；好在先生原諒我，他知道我忙，懂得我一心多用卻又記性不足，當我在屋裡走來走去時，他有著難得的察言觀色，總會問我：
「妳又在找什麼？」
「眼鏡。」
「在妳頭上。」
如果我說：
「慘了，圖章呢？」
他就陪我重返記憶：「上次妳帶出去是放在後背包裡。」
「買了要送人的伴手禮呢？」
「在這！」他可以翻出團購防晒裝備、找出保健食品、集中各種零食給我。
我的亂，靠先生整頓，如果無人理會，受害人也只是自己，不會波及他人。
可是，在公用場合、對公眾事務，我可是井然有序，不但注意，而且也服從待人待事規矩，一點都不亂，真的一點都不亂。甚至挺愛管點閒事。
天熱，在公車上，只要空間能走動，我一定會走來走去把鄰近所有冷氣孔給撥開；也許是怕冷風吹頭吹頸吹背，好多冷氣孔會緊閉著，這真是嚇人。
自從人世間有了SARS，我在私家車或電梯裡都已經謹慎的「拒絕交談」，想到在車廂這樣封閉的空間裡，每個人的鼻子都像吸塵器一樣，把鎖死在空氣裡的微塵細菌全交叉吸吐到彼此的胸腔裡，沒人怕嗎？
不想讓公車冷氣吹到自己，也請「微閉」不要「全閉」冷氣孔吧？不僅不衛生，而且真有很大傳染風險，我心裡常常這樣拜託著。
用西式簡餐與吃炸雞、喝飲料之後，即使是有服務員的半自助餐廳型式，我也習慣隨時擦拭桌面水漬餐汁，盡量在離去時，保持桌面潔淨；如果是中餐廳，只要是盤餐設計的，我也會大略整理，但在點菜、桌菜的中式餐廳當然就無能為力了。
在餐廳吃飯，只要舀進自己碗盤裡的食物一定食畢，一顆米都不會剩；到朋友家做客，盛情盛裝的米飯麵、肉菜湯如果量多，絕對在開動前先用空碗騰出，不浪費主人家的食物；飲料我也不會對嘴飲，用杯子分享不影響暢飲，萬一太過飽足，剩餘飲料都還能用於烹調。
我不是因為窮苦出身而節儉到這樣程度，實在是地球上飢餓的民族依然存在，我想，我對食物必須有所尊敬。
住到大社區後，偶爾，我也會起團做一些物件的分享。
在大的群組裡，團購成員往往數百人，團主少說也有幾十位，物件更是隨時推陳出新，一周累積揪團的各類產品毫不稀奇的就會過百樣。
不管乏人問津，還是熱鬧搶購，團購貼文的資料在團完之後，就成了千日懸掛的告示牌，無人處理收尾，造成閱讀瀏覽的混亂，這很像屏東墾丁春吶之後的海灘奇景──喧譁繁華後，台上台下的人都忘了清理現場，對自己的使用與享用的熱情都嘎然而止。
團購結單到發放完畢後，我會自動刪除貼文，不讓任何圖文留占公共空間，我只能說維持這樣的習慣，是我對公共領域的尊重，跟不要把自家的廢棄物放在他人的車庫是差不多的意思。
喜歡泡湯做蒸氣浴的日子，在梳洗完畢後，至少把自己使用的那塊桌面擦乾淨、吹風機線圈捲妥放置，經常看到電線糾結得快扯不開，真不知到有誰敢持續使用，那應該是很危險的吧？離開時，不忘把使用座椅推入桌下。
有一次我在同學群組裡張貼了一張諷刺漫畫，次日清早同學私訊：「愛倫早安，有同學建議，組群上請別談政治，不好意思！代傳話！」我答：「好的。」隨手回收群組上的漫畫；有一個不知情的同學即時反應「這些超字號（超買風波的造詞）別消滅它啦！百年首見……」
但，我未再延續話題。
我想，第一個對方是用私訊告知，已經是走禮貌管道，我自當從善如流。
我不覺得我貼文不應該，因為我並沒有政治意圖，我也不覺得同學制止我有不應該，因為他一定覺得被侵犯，其實要興戰，只要射出政治話題、宗教話題、同婚話題，一向不是甩顆手榴彈，一向就是引爆核子彈，我既無此之心，那退避就好。
生活裡，很多事都是退開就好。
除非我們的發言、我們的解釋、我們的抗辯能改善彼此進入更舒適的狀態，否則，真的是沉默為上、退開最好。退開，也是我的習慣之一，或許，這是我很少有複雜情緒的可能理由。
少時，父母家教，希望孩子能養成生活上的好習慣，如此習慣成自然，必能受益於待人接物的分寸。
而今，回頭謝恩，發現很多選擇都已是「自然成習慣」，那未嘗不是一種更好？表示一種內化的奉行標準，已不須勉力就完全順應而為。
習慣成自然，是培養出來的慣性。
自然成習慣，是內在德行的外顯。
擇一努力，都是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