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事變紀念館內外。
圖/勒虎
西安事變紀念館內外。
圖/勒虎
文/勒虎
西安事變,中國現代史上局勢最戲劇化、過程也最為曲折的「兵諫」,從挾制統領到談判落幕不過十餘日,最終雖宣告和平收場,卻著實扭轉了無數同代人的命運。
張愛玲在以張學良其人其事為底本創作的小說《少帥》中寫道:「造反的皇太子是什麼下場?關押,賜死──面朝帝宮叩首謝恩,喝下毒酒自盡。無論他做了什麼,那也表明他是男子漢,不僅是某人的兒子。」成王敗寇,時代悄然翻過一頁,有些事蹟至此蓋上朱砂大印,為後世所稱道,有些人的命運,竟也在這場無血的大戮中悄然定讞了。
西安事變發生的關係舊址之一,就位於古都東南方的碑林區。偌大的公館庭院內,三幢形制相類的洋式別墅彼此並列,張學良和彼時的元配夫人于鳳至、祕書趙一荻等人曾落居近門的西樓,中樓則作為辦公場所,如今已改建為紀念館,存錄不少事變相關的史典資料。
在午後春陽拂照下,建物外牆的斑駁呈色彷彿被歲月洪荒紡上一層薄灰,猶仍顯得蒼鬱而冷峭。走入小樓,空間格局依稀如故,通往二層的木作階梯因年久失修,不時為來客步履踩踏出嘎呀的顫音,展間牆面則依序掛滿各式各樣檔案相片、手帖以及由報章雜誌摘錄的訊息;其中一幀個人照攝於事變時期,但見大盤軍帽底下,衣裝筆挺的張學良撐起一對細眼,似笑非笑地盯視著鏡頭,眉宇間盡流轉著關不住的風流意氣。
半生戎馬,恁是年輕的「少帥」再如何飛揚跋扈,爾後隨國民政府渡海南來,後半輩子畢竟難逃當局施以軟性的關押。發動西安事變之際,「少帥」年方三十六,晚年的他接受口述歷史採訪,在回憶錄裡斬釘截鐵地自剖:「我的事情只到了三十六歲,以後就沒有了。」
除卻一批前來參訪的小學學童,遊覽紀念館的外地觀光客似乎不多,出入者泰半只是閭里之民,憑藉著午後陽光返照的幾綹暖意,隨興於院落廣場邊上散步、活絡活絡筋骨。秋去春回數十載,蒼莽的人世歷經幾番變動,多少豪傑俱往矣,倒是張學良彼時乘坐的別克黑頭座車,迄今依舊穩妥地停放原處,供來客瞻養。
在他八十多年前作別西安的時候是那樣,也永遠是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