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來了不速之客。一隻蒼蠅在我面前盤旋、飛舞,我想牠是為我嘴邊外溢的口水而來,但我的猜測顯然是錯了,因為牠的著陸點在鼻子上。然後縱橫自如,額頭、面頰、下巴,反覆來往,如履平地,最後發現,我的鼻孔有呼吸,更引起興趣,乃在此駐足,像陶醉於春風裡。
我感到這隻蒼蠅很討厭,不像蚊子,悄悄地叮兩口就算了。自己的討厭是一回事,但毫不影響那隻蒼蠅的興致。
時值清晨,眾生仍在夢中,大夜班的護士剛離開,看來只好耐心地等候轉機,在心態上,也只得從討厭改為觀察。
牠也許是個旅遊者,牠看到過許多人的腦袋,但從來沒有在活人的面龐上任意馳騁。牠的流連忘返,於遊山逛景後,進入人文關懷。
牠也許是個冒險者,飛過重重關卡,到了禁區,滿足了牠的好奇心。但冒險不能憑一時鼓譟與衝動,應該要有計畫、有目標,牠能不能再循原路全身而退,可說是危機四伏。
牠也許是個探索者,如照人間的習慣用語就是移民,其目的在於找個:一、能提高生活品質,二、社會安定繁榮,沒有種族歧視,三、適合教育下一代的地方。果有如是想,我要向牠建議,速斷此念頭,這裡是醫院的病房,容不下你這異類。
一般人有一種驕慢、嫉妒,欺凌弱小,取笑弱勢的劣根性,尤其對小昆蟲更是濫殺無辜。蒼蠅、蚊子惡名在外,也是十手所指,十目所視的追捕對象,古人說:「亂邦不居,危邦不入」,是有道理的。
護士來了,見我臉上有隻躍動的蒼蠅,很是驚訝,以注音板搧風,就像法師作法,把蒼蠅驅離出境。
從此不見蒼蠅蹤影,獨留下我在遐思。
按理說,醫院的病房有蚊蠅侵入,實屬大忌,這就是百密一疏,常言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在「萬一」中,任何事都可能發生。
所謂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以我為例,因為癱瘓了。
修清淨心,有人選在山林,有人選在鬧區。保持清淨心,要有「百花叢裡過,片葉不沾身」的功力。
我癱躺多年,一榻之上,有什麼收什麼,靜中有鬧,鬧中有靜,真乃老天厚我。
(劉學慧/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