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彭凌
從小,我一直被認為是安靜的人(近年同學會被記起的模樣就是那樣),很少說話,或幾乎不說話;或者說,沒有說話的習慣。
仔細回顧,當年的安靜也許是一種護衛,護衛心中的那一方淨土,不被干擾。童年時,我的家轟隆隆,桌椅杯盤齊飛不是特例,久了,安靜不說話,變成一種習慣;久了,在心中與自己對話變成常態,我是我自己的好朋友。
高中時的我有了轉變,讀多了雜書,多了些閱歷,表面上我仍舊安靜,但我的內心一直在說話,我開始對外用文字呈現我內心的想法。
記得當年高中參加的社團與隔鄰的大學聯合辦活動,一次開會雙方有了口角,幾周後,大學的那端的學長們收到一封落落長匿名數落責備的信,他們覺得被罵得很慘。
從沒有人猜到,那封信是我寫的。
專科時,第一次鼓起勇氣在台上說很多話,是為了一個義憤填膺的理由:天安門學運。站在台上,為那些喪生坦克車下的學子吶喊哭泣號召……
這是一個突破,看來魯莽愚蠢,但我感謝自己曾經那麼勇敢。
畢業後當了教師,一天到晚都在訓練對人說話,說話改變了我的習慣,我已經能在台上引經據典地說出動人的演講,數落學生的長篇論述,專業學科的精闢講課。但我卻懷念起小時候安靜自我對話的我……
於是,我開始喜歡走路,一個人,特別在有陽光的午後。
適巧,我住在一個出門走路即可的小城市;戴上帽子、背起背包、穿上運動鞋,去郵局寄信、區公所辦事、市場採買……任何的理由都可以,享受走路的過程,我開始找回與自己對話的模式。
路上,遇見的人,寒暄兩句;問路,對方說:「就在附近,我載你一程。」我婉拒了,但心裡裝進了一朵感謝的花,這樣擦肩而過的情分,美好沒有負擔。踩著陽光的步伐,可以細碎,可以跨步,也可以停駐隨意仰望雲彩,遠眺青山。
相較於騎車開車,走路是對人生的細嚼慢嚥、淺酌品味。(那麼,呼嘯而過的快感,就品味人生而言,可能就是狼吞虎嚥的浪費……)
走進市場,我買了一橘一紅兩包小番茄,走回程路過圖書館小歇,我已經將這小鎮走了大半圈了;然而,心中卻已經抖落了幾許塵埃,播撒點點花種。
原來尋求「靜」的過程,也在尋求「淨」,也許自我對話的至高境界是「無言」吧,不在於文字或口說的形式。心,滿足了,沒有情緒起伏,就能靜靜地走得更遠。
這路程,我仍在細嚼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