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佳靜

循著那條小徑，妳複製著陳腔濫調的憂傷，以為這是一場漫長而煎熬的試煉，可不是嗎？妳像是和風一樣的男子簽訂了一紙愛情合約，當他不告而別，妳最後只是一廂情願地抱著回憶入眠，一人演著愛情的獨角戲。

站在苦楝樹下，妳想，就當作是一場無果的苦戀吧！可是他怎麼懂妳的苦，他不懂，苦楝樹會懂的。於是，妳站在苦楝樹下，和樹說話。苦楝樹綻放出淡紫色的小花迎風吹拂，像一場繽紛而瑰麗的夢，想起秦觀說的：「自在飛花輕似夢」，忽然覺得他的告別沒那麼令人
遺憾了。

近看苦楝花，像紫白相間的髮簪，如此矜貴優雅，遠看苦楝樹，倒像披著灰白頭髮的老僧，有一種洞悉世事的蒼茫與智慧。曾經，你們的愛情像苦楝一樣優雅卻憂傷，有好幾次，他給了妳最絢麗燦爛一瞬，卻也讓妳捲進令人暈眩而幾近崩潰的漩渦裡。

站在苦楝樹下，苦楝暗褐色的樹皮彷彿蒐集包容了妳的寂寞，妳恍然驚覺，原來，苦楝真懂得妳的心事。他老僧入定似的，要妳將所有的不平、憤怒、憂悒、苦痛都交給他。他在風中呢喃著聽不清楚的話語，彷彿要妳懂得，他不是帶給妳苦而已，而是包容妳的一切，為妳療傷止痛。

臨走前，妳再望了苦楝一眼。苦楝那開得星星點點的小花，一團團簇擁著，如此含蓄又楚楚動人。剎那間，妳也明瞭自己也曾和世人一樣對苦楝有誤解。相傳，苦楝是不吉利的植物，若戀人從樹下走過，那他們的戀情就不會長久，但，人世間有什麼事物是可以永恆長久的呢？而每當隆冬時節，苦楝的葉子落盡，有一種風燭殘年的枯乾景象，民間傳說明朝皇帝朱元璋更因逃避元兵的追殺，背靠著苦楝樹而打盹，被苦楝果實打在癩痢頭上而詛咒苦楝「會死過年」。但枯乾凋萎或者是表象，每當苦楝結出熠熠發亮的金色果實，已展現置之死
地而後生的生命力。

世人不懂苦楝的，就如他不懂妳的苦，妳看著苦楝樹下流動的光影，忽然感到一切都通透，妳祈願苦楝在寒冬中溫柔睡去，在春天裡喜悅甦醒。猶記《莊子‧秋水》裡提到：「鳳凰非梧桐不棲，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這「練實」，其實就是楝樹的果實，他們真的不
懂，原來常常輕視而忽略的苦楝樹，在之後，竟會結出珍貴無比的鳳凰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