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是重要的溝通工具,透過語言表達,把個人的意見、想法傳輸給「受話者」;而「受話者」的反應也回饋到對方,形成一種溝通行動。不過,語言表述必須慎重,才不會被誤解,或彼此受到傷害,而地位愈高、職位愈重要者,語言效應也愈重要,「一言興邦」、「一言喪邦」可不慎乎?《貞觀政要》卷六〈慎言語〉中記載:唐太宗謂侍臣曰:「言語者,君子之樞機,談何容易?」。其臣(杜正倫)進言:「陛下若一言乖於道理,則千載累於聖德,非僅當今損於百姓。」正說明君王之言,影響達千載。另外,魏徵亦對曰:「人君居四海之尊,若有虧失,古人以為如日月之蝕,人皆見之,實如陛下所戒慎。」可見語言樞機,累於千載,「何不食肉糜?」的典故,迄今仍為笑柄,昏君之言,人皆恥之。
近代民主政治講究的是以民為主,大眾參與,政治人物不但要深入基層,還要和大家「博感情」,要講大家覺得「爽」的語言,此種「爽言爽語」固然是親切、親和的表現,但如果失去了語言的社會教育功能,不能透過語言傳播與溝通的機會,把正向的社會價值、把國家的真實處境、把未來可能的發展結果……告訴民眾;反而運用粗俗的語言、挑撥社會的矛盾,如此,即使獲得支持、贏得選舉,終究無益於國家與人民、甚至危害社會,尤其職位愈高,影響愈大,誠如魏徵所言:居四海之尊,若有虧失,如日月之蝕,人皆見之,實當慎之。
語言樞機也表現在「傷人」與「自傷」的兩個向度。通常,人在不平靜的情緒狀態下,盛怒或亢奮時的語言表達,不僅不夠嚴謹,還會加重、誇大其內涵,使被批評、被指責的對象受到傷害,而這種傷害「一言既出」,傷害已造成,不論事後是否道歉修補,都未必能回復原來的狀態。
語言在傷害他人之際,其實「自傷」的現象絕不可免,有些宗教勸人莫造「口業」,就是希望大家不要傷人與自傷。「口業」的現世報應是,若涉及公然毀謗、侮辱,將受到法律的制裁;如為不實之妄語,還涉及道德良心的愧疚或譴責,因此,語言的「自傷」絕不下於「傷人」,古人所謂:「君無戲言」、「謹言慎行」、「禍從口出」就是以語言為人格之樞機,不可不慎。
然則,如何掌握語言樞機?發揮其功能而避開其弊害。古代孔子所謂:「多聞闕疑,慎言其餘,則寡尤。」(論語‧為政篇),意即博學多聞,將有懷疑的地方暫且擱下(再求證),其餘沒懷疑、可確認的,則謹慎的說,就可以少招見怪與過失。近代著名的哲學家維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 1889-1951)在他早期的《邏輯哲學論》(一九二一年)中,畫分什麼是可以說的;和什麼是不可以說的,並且說,對於不可說的,我們應保持沉默,他雖然指涉的是語言哲學中是否「有效命題」,但和孔子所言「多聞闕疑」的道理,實有異曲同工之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