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以色列總理納坦雅胡宣稱:「戈蘭高地將永遠屬於以色列。」川普在今年3月21日力挺他說:「時候到了,美國要完全承認以色列在戈蘭高地的主權。」歐洲及其他中東國家紛紛表達反對川普的立場。
戈蘭高地可以眺望巴勒斯坦東北部、大馬士革周邊,甚具戰略價值。1967年的以阿戰爭,以色列占領敘利亞戈蘭高地,摧毀當地無數的村莊,逼走十幾萬居民。1981年以色列不顧聯合國的決議,將它併入領土,並在高地北邊設立許多瞭望台,以偵測敘利亞的動態。
戈蘭高地被占領後,敘利亞其他地區女孩若嫁給戈蘭高地人,便無法再返回家鄉,每年以色列政府發予她為期一年的居留證,其他的戈蘭高地阿拉伯居民若不願取得以色列國籍,則發予他們永久居留證。同樣的,戈蘭高地女孩若嫁到敘利亞其他地區,她必須以書面切結不再返回戈蘭高地。她此行僅需要一張單程票。
戈蘭高地和敘利亞城鎮的分界,有一片谷地,敘利亞人稱它為「呼嚎谷」(Wadi as─Surakh),中間隔著以色列設置的鐵絲電網。呼嚎谷與以色列占領區距離僅500公尺,在網路普及以前,雙方無法接觸,也無法連繫,許多家庭因分隔兩地,數十年無法見到家人。人們習慣在穆斯林休息日──星期五早上來到這谷地,用擴音器呼叫對面戈蘭高地的親人,並報上自己姓名,彼此道平安或報噩耗,並使用望遠鏡遙望對方,以解思慕之情。居住在敘利亞的人僅能透過這種呼喚與占領地家人聯繫。每年母親節,呼嚎谷擠滿在敘利亞各城市求學的學子,他們含著淚向近在咫尺,卻遠在天邊的戈蘭高地母親問安,手裡拿著送不出去的花朵,陪著他們的還有一些是無法回家為母親送終的人。這種呼嚎成為20世紀以來阿拉伯世界離散文化的獨特現象。
這一聲聲的呼喚並非為戈蘭高地而生,以阿戰爭後的巴勒斯坦人亦經歷相同的創痛。20世紀中葉以後,巴勒斯坦難民和移民占總人口一半的約旦,境內各城鄉的大街小巷在人們下班後,約下午3、4點時,也有一種奇特的景觀:收音機不停地播放一連串的人名,彼此互道平安、賀喜慶、報噩耗,諸如:「我是某某,我呼喚……的某某,某某已在……過世」,猶如早年台灣高中或大專聯考放榜時,人們抱著收音機傾聽自己或親戚朋友的錄取訊息一般。他們藉由收音機廣播,傳送家人的訊息給對岸的親人,同樣的廣播還會重播一次,讓焦心的人不至於錯過親人的訊息。旁觀者若夠細心,便會聽到收音機旁人們的歡呼或啜泣聲,當然更有可能的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這些對親人的呼喚,經過長年的沉澱或許能令當事人藐視痛苦與折磨,轉換成最深沉的寬恕;然而經歷過劇烈傷害的人,因為仇恨的累積,也可能淪為傷害者,誠如伊斯蘭第二位正統哈里發歐麥爾對虐待人的強權者說:「你們何時如此奴役人?人家母親生下他們時,可都是自由人啊!」
更令我訝異的是,一朝聽過此呼喚,竟終身揮之不去。它似乎會激發人類最原始的憐憫心以及堅持正義的勇氣,能體諒烽火不斷的中東受難居民的憤怒。我相信各民族都如同歷盡滄桑的老人一般,曾走過許多幽谷,但解放他人也能釋放自己。畢竟老人須對子孫交代,一整個民族須對它的歷史負責,有什麼利益會勝過愛護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