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行走》記憶深處

文/王濤 圖/謝明錩 |2007.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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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淨的陽光,清澈的水,湛藍的天空,輕盈潔白的雲,如洗的鳥鳴,清澈見底的溪水,微風拂面時,捎過來那份泥土的清香,炊煙嫋嫋裡伴著的飯菜香,溫馨得讓人想躺下去.....



在記憶深處,那些生命裡的茂密漸漸織就人生的村莊,在歲月裡那份自然與清新,於文字裡輕歌慢吟,於是那些生命裡的點點滴滴,肆意舒展開來,凝成那時光裡醉人的美好。



似乎只要伸過手去,就能觸及那原木的門。門的左邊稍靠上的位置,有父親用鐵絲扭成麻花狀的門栓,用鐵釘固定在門上,門框上也有一個,然後用一把黑色的鎖「哢嚓」,就將兩個鐵麻花合起來,鎖住了滿屋子的寧靜。

那門露在外面的部分,有些近似深褐色。沒有經過絲毫加工的木板,幾塊合釘在一起,便成了門。門面由於日日的風吹日曬,早已沒有了原木的米黃色,仔細看去,仍然有年輪的印跡在視野裡繞來繞去。知道門背面,上下各有一個橫杠,橫杠將那些木板連成了一整扇門。而門後,還有我剛識字時,從學校撿了老師用剩下的粉筆頭,在門上很工整地寫著a,o,e。那粉筆字,因為沒有及時擦拭,多雨的天氣,讓筆跡順了雨意滲進了門裡,怎麼擦也是擦不掉了。

後來漸長,又添上母親的名字。再後來,那些a,o,e便成了我們兄妹幾個的視力表,每況愈下的只有我的視力。站在同一個位置,那些逐漸模糊的字跡不斷地困擾了自己。伸手掩住一隻眼睛,心裡便莫名地恐慌了。只是嘴硬地不肯承認,說那是a,o,e,我們幾個便哄笑起來:你當然認識,那是你自己寫上去的,我便在他們的哄笑裡訥訥地放開捂著眼睛的手。

如此,歲月便在捂住與放下間悄然而逝。不知不覺間,別人眼裡少言寡語的小毛頭,此刻已經在外漂了多年。無法改變的是故鄉給予的,那份根深蒂固的泥土氣息,仍然會臉紅著面對相熟或不相熟的人。那時,故鄉便是滲入了骨子裡的那份土氣,一點點地將自己想像的高貴與典雅,破碎得體無完膚。

無論走在這繁華的哪個地方,總感覺自己與她格格不入。有時甚至悲哀的想著,自己什麼時候才能走成別人眼裡高貴時尚的城裡人?那時,故鄉是一把刀,鋒利地隔斷自己所有的嚮往。那份永遠也走不出的蒼翠,在不斷養育自己的思緒。而那些永遠斷不了的,總是與故鄉深深相連的血脈。



根本用不著「穿越時光的隧道」。母親在門前的一聲呼喚,便將所有的故鄉推至眼前。那些山的黛色,乾淨的陽光,清澈的水,湛藍的天空,輕盈潔白的雲,如洗的鳥鳴,清澈見底的溪水,微風拂面時,捎過來那份泥土的清香,炊煙嫋嫋裡伴著的飯菜香,溫馨得讓人想躺下去酘酘

那時的村莊是清新而活潑的。聽見鄰居的呼喚,有孩子便如歸巢的雀兒一般,撲楞著翅膀衝進家門。免不了一頓數落,每日幾乎相同的主題,都是關於學習,關於勤奮之類的話題。也就三五分鐘的教訓,便聽見只隔著一層竹壁的他們吃飯了。

吃飯時,父親是不許我們端著碗溜達的,也因為畏懼父親,只要父親在家,沒人在吃飯時講話。這樣,便做了鄰居的聽眾。大到國家大事,昨天看的新聞,今天聽的廣播,小到孩子們學校的瑣事。又或者女主人與丈夫一起探討該種什麼不該種什麼。那薄薄的一層竹壁,根本就不能隔音,於是,不管你願意與否,那些聲音都會清晰的傳入耳裡。連同鄰居偶爾的爭吵與打鬧,都如同步進行的廣播劇一般。

村莊那長長的一排平房,各戶只有一間。因為不夠住,便自門前屋後自我延伸。我家在那一排平房的一側,便更多了一面發展的空間,父親便用竹篾墊和油氈又蓋了屋子。側面一間用來做了父親的辦公室,前面的一間分開來,一間做了廚房,一間做了飯後休閒的地方。冬天烤火便在那間屋子裡,還放了一架石磨。而那用石頭壘成的房子,便成了我們的臥室。

母親常常在側屋裡推著石磨,而我站在一邊拿了黃豆或者米之類的,瞅著空子,一勺一勺的餵進磨眼裡。然後,那些粉末狀的米便自兩扇石磨間紛紛揚揚。如果加上水,那粘稠的流質物,慢慢的自磨壁上淌下,感覺時光就沉浸了漫長的味道。似乎那石磨不停,時光便一直會那樣凝滯著,不會老去,不管人或者事。總是怔怔地看著石磨,一輪又一輪地轉著圈,忘了讓石磨轉動的母親,也忘了去添料。母親便在石磨那頭,輕喚我的名字,時光便又在母親的呼喚裡開始行走了。



家門前,有一條小溪,如若天晴,便會瘦得露出滿是小石子的溪底。但故鄉多雨,那樣的時段,一年也難得碰上。總是清澈見底的水,那水旁滿是低矮的灌木,有刺的那種,如此,便省去了很多人為的污染。常年不停歇地流淌著,都是乾乾淨淨的水,春夏時節,可以看到溝底有小蝌蚪什麼的在悠然自得的遊弋。

父親為了用水方便,便在自家門前大約七八米處,將那溪溝攔腰挖深一些,有了一個橢圓的小塘,大約兩米見方,於水邊墊了方方的石板。清晨母親便於那石板上,用棒槌輕輕敲醒一天的忙碌。對於我們,那是兒時的樂園,孤獨的我,更是把那裡當成了夏天的遊樂場。母親是不許玩水的,瞅著母親出去了,便於水邊和弟弟一起捉了還沒長腿的小蝌蚪來玩。而且在水草間,拿了一團一團的青蛙卵放在手裡,滑溜溜的感覺,讓我們歡喜不已,而腥味是聞不見的。

我和小弟總想看小蝌蚪是怎麼出來的,於是將青蛙卵捧了一團回家,用小瓶子裝起來。卻總是等不及牠的出現,孩子的心性那裡等得了那份成長的漫長。總是在三兩日後,原樣的放回溪水。隔幾天去看,溪水裡又多了一群又一群的小蝌蚪。便得出結論酖酖蝌蚪在瓶子裡是長不成的。

那溪水邊,妹妹種了幾株我們當時叫作「高杆波斯菊」的花。大約一米高,細細的杆,如針一般的葉子,花大約六七個瓣,黃色的花蕊,有白的、粉的、玫瑰紅的、紫的,花開時真正的奼紫嫣紅,煞是好看。因那花的自我繁殖,開始才幾株,到後來,整個的溪溝邊都長滿了。妹妹曾經在花叢裡照了一張照片,那青春飛揚的氣息,居然有種「人面桃花相映紅」的感覺。此刻想起那一片花海,仍然覺得美麗異常。

有了溪水,便一定會有橋。那橋也是最簡單的,用幾根廢棄的木頭,釘在一塊便成。只是兩三米長,家家門前都有。沒有所謂的美觀,只是實用一說。每到下雪時,那橋的簡陋被雪掩住,倒也有了幾分詩情畫意的味道流淌著。只是那詩情畫意卻與現實是相背的,往往那時,你過橋便得倍加地小心,一不小心踩偏,便會摔到滿是石子的溝底。雖說不深,但也會讓孩子哭個半天。冬天的溪水大多已乾涸了,剩下的石頭凹凹凸凸,摔下去是生生的疼啊!



每到冬天,薄薄的竹壁斷然擋不住寒風。只得在屋內的泥地上,家家都挖了個大約一米見方,深約半尺的坑,而坑的四周,必用四條長長的石板圍住。坑底墊上一層灶灰,便可以用來生火。我們叫它「火坑」,而火坑的上方,一般都會用鐵鏈吊著一個鐵水壺,一邊烤火的同時,水就開了,茶就來了。

冬天的寒冷被那旺旺的火擋在身後。如果有串門的鄰居來家裡,一塊圍著火坑坐下,閒話家常,說些故事。那樣的夜晚總讓我愛極了,靜靜地坐在一旁,聽平時嚴肅的父親說些那時的故事,看父親神采飛揚地笑起來,爽朗得像換了一個人似的。那時,小小的心裡,便渴望父親一直如此。而且父親的故事總是說不完,時時翻新,讓我充滿著崇拜與好奇,不知道父親的頭腦裡還裝了多少的笑話與典故。

有很多的故事至今仍記憶猶新,特別是那些關於鬼怪的故事。極愛聽,一邊聽一邊會忍不住向身邊的人靠得更近一些。聽完後,待到睡時,總是將被子蒙了頭。晨起還會覺得寒意裡有鬼氣森森。等到下一次,仍然是豎著耳朵不放過一個字地聆聽。時光便在那反覆的聆聽與恐懼裡漸漸逝去。

冬天夜長,母親在火坑邊圍了整整一圈的紅薯,邊說著話,那薯香便溢了出來。一個個掏出來,那份燙只能輪換用兩隻手拍灰,顛顛倒倒地剝了皮,暖暖的、甜甜的感覺,寒氣悄然而逝。

慢慢地吃著,說著,冬的夜悄悄深了,靜了,那火勢也由母親控制得漸漸小了,整個村莊也會在雪夜裡沉靜下來,圍坐的我們一一散去,各自睡下。

記憶裡冬天的村莊,夜晚,總是閒適而溫暖的。想起,就有一份懶洋洋的愜意遊走在思緒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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