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倆都為病痛所苦,偶爾電話問候,也關懷其他老同學的病況。年華老去,只剩這些話題了?相互取笑。
妳認得許多花草名,記得在華岡,忘了妳哪不舒服,蹲在綠地上教我辨識,採車前草。蓬鬆長髮,迎風拂面,專注而清秀的容顏,一直是我心頭移不開的青春特寫。
去年我們沿羅馬公路,蜿蜒上桃源仙谷,一路蒼翠蓊鬱,芳華豐美,妳素手遙指輕點,彷彿老友相逢,親切道出名字。古人說要勤讀詩經,可以多記些植物之名,我只想讀妳。
那年初夏,微熹清晨,妳乘霧歸來,宿舍的桌上多了個古雅竹筒,竹節圓圓鼓起,平整的切口,青綠的外皮,隱約沾著露水。我在淡淡清香中醒轉,趴在床欄,與妳斜倚窗邊的背影,恍惚相望。
四十年後,在電腦上問起竹筒往事,妳緘默不語。
「還拉三弦彈古箏嗎?」鍵盤上又敲出另一行字。
妳依舊無言。人生況味,自在深思靜會中。
大學時代,我們博愛樓十大金釵,同時學國樂,妳是唯一被推選上台演奏的。閒澹高雅的個性,撫箏弄弦,出落得飄逸婉約。
「古調雖自愛,今人多不彈。」也或許,舊時雅興,早已淡出情懷,然而,在這靜靜的夜,想起妳這位幽居的老友,還是禁不住心馳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