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淑萍
雖然我長得不漂亮,
不會跟老師撒嬌,
但我也是父母疼愛的孩子,
也很怕痛……
小學三年級重新分班,換了一位有二十多年教書經驗的李姓導師。
那是個可以體罰的年代,有一天,李老師在數學課快結束時宣布要考試:「只有兩題,錯一題打一下。」平常一遇到數學腦子就打結的我,那天居然開竅了,不但都會算,還覺得很簡單呢!和隔壁同學交換考卷計算分數,右上角被大大地寫上一百分,我開心地差點跳了起來。
接著開始統計分數,先是零分的舉手,再來是五十分的舉手。然而,當老師說到「一百分的舉手」時,我因沉浸在生平數學第一次拿到一百分的喜悅中,竟然沒有做出反應。
那時,全班只剩下兩個人還沒舉手,除了我,還有一位錢姓女同學,因為零分,早已抽抽噎噎地哭倒在桌上。錢同學長相甜美秀氣,講話輕聲細語,喜歡跟人撒嬌,且家境優渥,經常帶東西來送給老師。
此時,忽然聽到李老師叫我的名字:「李淑萍,你一百分為什麼不舉手?正好錢XX今天考了零分,但是她怕痛,那就你『代替』她來打兩下。」
什麼?我茫然地看著李老師,只聽見她催促著我把手抬起來。接著「啪」一聲,雙手就被老師用從報廢椅子上拆下來的木條,重重打了一下。
一陣劇痛,手心上出現一條鮮紅血痕,立刻腫了起來。我痛得把手縮回來,整個身體都彎了下去,兩手緊緊握在一起,好痛、好痛啊!
老師很生氣地說:「把手抬好,不許躲!再躲就多打一下。」
第二下更用力,我忍著痛不敢把手縮回來,生怕惹老師不高興,還要再多挨一下。手上的血痕已經轉成紫黑色,腫得比麵龜還要高。
捧著腫脹的雙手,拖著腳回到座位上,雖早已淚流滿面,卻不敢哭出聲。我往手心輕輕吹氣,希望能減輕那刺骨的疼痛。
隔天下午打掃完教室,上課鐘聲響起時,聽見教室門口有人在跟老師說話,是錢媽媽。她臉上堆著笑,手上捧著一盒水果:「昨天我們家小玉回家說,她考試考不好,害怕得一直哭,可是老師不但沒有處罰她,還一直鼓勵她,真的很謝謝老師!這一點小意思請老師收下,千萬別客氣。」
「唉呀!這沒什麼啦,錢媽媽何必這麼客氣呢!小孩子有不懂的就要教,不能隨便打,當老師就是要這樣,不然怎麼能叫老師呢!」老師半推半就接過水果盒,兩個人都笑得好開心。
在四代同堂大家庭長大的我,自小被母親嚴厲告誡不可以亂說話,以免得罪人都不知道,也養成了我遇事沉默的習慣。時隔四十年,今天,我想對李老師說:「雖然我們家沒有錢,沒辦法買水果禮盒送你;雖然我長得不漂亮,不會跟老師撒嬌,得不到你的歡心。但我也是父母疼愛的孩子,也很怕痛,我不想被打,更不想代替別人被打!」
我還想對李老師說:「老師,謝謝您,因為這件事,使我在日後擔任安親班老師時,時時提醒自己對待學生不可有『分別心』,絕不能有負『老師』的身分。」
(本文由「台北市閱讀寫作協會」提供http:mypaper.pchome.com.tw/medodywang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