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漸斜,轉身回望那一條一路奔來時長長的山徑,在背陽的坡面花穗黃褐色搖曳裡,五節芒悄悄點染著秋意。
圖/依芙
日影漸斜,轉身回望那一條一路奔來時長長的山徑,在背陽的坡面花穗黃褐色搖曳裡,五節芒悄悄點染著秋意。
這裡真的還不是世界的盡頭,我走向國境之北,腳踏十字經緯(左圖),憑欄從東望去,煙波浩淼的海洋,直直通往美洲大陸,遙遠的海天無垠無際,淺藍深藍,海天一覽,開啟了萬里胸懷的豪情,我遂覺得心像一張帆,每一個角落都被大風吹得那樣飽滿,想飛。莊子〈逍遙遊〉頓時拉開了我的想像空間,再也沒有什麼地方比這裡更適合大鵬鳥飛翔了,我飛,飛起時,直飛天空,離海十萬八千里;我飛,飛起時,水擊三千里,翼若垂天之雲。飛啊!飛得更高些啊!
一寸寸斜陽映山,餘暉灑落西面水域,一列列群礁剪影蘸在海面,夕暮之光燦爛壯麗,像一巨幅山水名畫,這樣酣墨淋漓的大寫意,我以為非要在神州才能感受的到底,海的盡處有漁火點點,瞥了最後一眼金光波浪,夕陽將最後的一縷霞光收束,太陽盤面的邊緣瞬間消逝在西方海平線下隱在了地球的另一邊。
黃昏,晃眼即過,忘了是誰說:「但得夕陽無限好,何須惆悵近黃昏。」
晚煙裡,隔著一衣帶水的羅源灣,中國邊疆微微起伏的山巒疊嶂,有一種鬱鬱蒼蒼的身世之感,那一頭是故園,這一頭是家鄉,兩層感情的潮水漫漶心靈的堤岸,我遠遠地望著,有一種美麗的愁動,放眼西望錦繡山河依舊在,怎忘得了怎忘得了。
日暮轉深,拉回海峽兩岸呼應的心情,肚腹感到轆轆空空囉!平哥早已訂好了餐館且盛情邀約了幾位親友,擺上了滿滿一桌子山餚野蔌,運氣真真好他的朋友在外礁磯釣了一些漁獲,從岸邊現烤新鮮直送來給我們,平哥忙劫劫把魚端在我面前說:「東引臨海而漁,海深而魚肥,這是東引稀有的橫帶石鯛,這一條是給妳的,快吃吧!」驚喜地我看著那難得尋見的魚,一種朦朦朧朧的幸運飄在心田,卻也納悶了我?
山巔的晚上,在「東海雄風」戶外卡拉ok文化園區,好巧不巧遇到了熟識的朋友,大夥從南竿、北竿、莒光各離島來東引打最後一場籃球錦標賽,一群人賽後相約兜攏暢飲,輕鬆攀談著球場上的球技與戰績,看得出來他們不僅是球打得熱火,彼此也都是推杯換盞的好麻吉。
一壺濁酒喜相逢,朋友歡聚酒至半醺,我們這一桌在東引無人不識的平哥和他的朋友,避無可避的都被熱情地邀去巡酒,在座的幾乎都是生於島嶼長於島嶼的鄉民,土親人也親的早已不分誰是誰,誰又是誰的誰了。如此這般地像一家子人的江湖情分,索性兩桌併坐一桌,倒酒、勸酒、罰酒,飲酒之快,大有飛杯換盞,一飲三百杯之勢。酒入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其他三分嘯成了劍氣,你一杯「東風吹戰鼓擂」,我一杯「明天的憂愁明天愁」。來!杯杯酒滿斟,都說「東湧陳高勝賽茅台,最好朋友勝過所有。」來!為我們馬祖花崗磐石兄弟情再乾一杯,一聲「啜咯!」所有人頻頻舉杯遙向充滿中世紀希臘的夜空,一口飲盡月光。
酒酣耳熱,管他誰是敵軍誰是盟友,人生如夢也好如酒也行,大夥耽溺在伍佰的歌曲裡,搭著肩捶著胸落拍地唱:「一杯酒二角銀,三不五時嘛來湊陣,若要講搏感情,我是世界第一等……是緣分是註定,好漢剖腹來參見……人生的風景,親像大海的風湧,無驚風無驚湧……」是這麼樣的有情有義迴盪不絕,在星與月爍爍有光的夜。
「但願常醉不願醒,與爾同消萬古愁。」那一晚,釀泉為酒,高粱酒洌的泉香,伴隨麥啤的靈魂,淡淡飄散爭秋奪暑的島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