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路尋找Buddha的你,請記得Monster與你同在,如同玫瑰怎能厭離她身上的刺?天神寵愛香甜的玫瑰園,必定懂得憐惜那荒野無助的荊棘。
你好好的看看我
晨起,窗口的鳥群,占滿樟樹的每根枝啞,此刻,牠們儼然自視為唯一的鳳凰,翹首整衣,目中無人,嬌恣的神態,令人莞爾。「我的美麗,你看見了嗎?」牠們似乎詰問這後窗窺看的不速之客的我,是呀,你的美麗,天空看見了,風中飛揚的雲彩也看見了。
過了四十,一切緩慢,視覺同時放寬加大。未到四十,像隻愛饒舌的鯨魚,愛唱歌愛翻浪躍動,惟恐海洋太寂寞。過了四十,開始聞得到鐵觀音質樸的香味;聽得到生活暫停空間的純白樂符,展現那語言文字思辯之外,滿滿的豐盛富足與淡定。
「昨天,我和多年的好友絕交了。」
五月,澄金的阿勃勒在樹上跳舞,空氣中,有茉莉、紫檀、阿勃勒的混香。禪坐的我,腦海的螢幕,跑出K的話語。是呀,四十歲,彷彿不斷在舉行一場一場的生前告別式,極力解救前半生被制約被規範被套牢的自己。
「後叛逆時期」,這是我為年過四十生命狀態所命名。前叛逆時期,父母、師長都願意耐煩的指引你,你的身邊會有善良的教父教母,牽著你的手,幫助你走過那青澀維特少年期,你的稚拙,是純真無邪;你顯示的錯誤百出,會獲得眾人的憐惜與見諒。後叛逆時期,常落到「眾叛親離」,「怎麼搞的,好好的,幹嘛這樣呢?」、「都四十歲,比一個細漢囝仔還不會想?」後叛逆時期,贏得薄倖名,落此斯人獨憔悴,聲聲慢的蓋世蒼涼。
來到世界上的每個人,窮其一生,依附著工作、愛情、地位、職務、名稱……渴望用這些找到自己。回頭轉身,當我們丟掉名片的頭銜,拋棄身分地位的註記,親愛的,此時此刻,你看見的我是誰呢?
有位先生在太太患了絕症時,後悔自己忙於工作,疏於關心身邊人。
如果,我以前好好的看看她,就可以發現她感冒太久了,催她去做檢查。
如果,我以前好好的看看她,會發現她臉上的疲倦。
如果,我以前好好的看看她……
「現在,你終於願意好好的看我了!」
這是太太臨終前的遺言。
有幸相守,日久生厭,對方的軟言溫柔視而不見;對方的切切關懷,變成瑣碎的鐵片。無緣聚首的,怨嘆造化弄人。
紅玫瑰白玫瑰,愚癡的人類,不論選的是紅或白,到最後,依然仰望得不到手的玫瑰。憐取身邊人,懂得珍惜,生命太短,智慧卻來得太晚,人們總在悔恨自責的苦海裡,浮沉一生。
你好好的看看我!請你好好的看看駐足你生命中的人,他們是天邊的一朵稍縱即逝的雲彩呀。
請你好好的看看自己,不斷地燃燒對生命來去的疑情,我們的生活,庸俗脂粉當餘有一處出塵的清秀;繁瑣混戰亦留一點晶瀅剔透,靜觀世局炎涼的聚散與冷熱。
飛來一隻小黃蝶
雪地再冷,我陪你走。
路上再暗,
我的手都在你的左右。
世界末日,你還有我,
搬張椅子
與你笑談人生的起落。
當你傷心難過,
我的眼是你心靈的收留所,
當你絕望跌落,再深的谷底,
我都願意與你一起過。
世界末日,你還有我,
搬張椅子
與你笑談人生的起落。
你還有我,再不好過,
你還有我和你一起……
一起過……
我們的生命,曾經有個「還有我」這樣的人溫柔的注視,他願意收留我們的殘缺,我們的破碎,才讓我們在淚光閃閃後,相信黎明必然來到。
這個還有我,可以是一個人,可以是心中對善美堅持的信念,可以是夢想持續努力的熱情,可以你終生依止的信念……這些瞬間交融的聖境,帶你跨越世情冷霜,路途的幽暗,它發出閃爍的極光,成為踏往天國的階梯。
「在你狂躁的年少,父母離異,你如何自處?」
「那時候,我十四歲,生活掉到一場梅雨,寂寥冷漠。有一天,我坐在門檻,不知何去何從?大人們爭奪著我,而我兩邊都不想靠。陽光下飛來一隻小黃蝶,牠的舞蹈,讓自己充滿著光。那一刻,我覺得,這一生,我要學習小黃蝶,與自由共舞。
「我選擇一個人住,父母支付學費、生活費。寒暑假打工,十四歲,那隻飛過眼前的小黃蝶,成為我追求夢想的神聖標記。」
這是S的少年的獨白。
「你呢?二十三歲來到佛門,你怎麼安然渡過生命各項的轉折?」
「信仰的起點,是戀棧聖境的美與菩薩願度盡一切眾生浪漫的情懷。十年後,我願意走向菩薩走過的路,成為所有來到生命中的人,那個『世界末日你還有我』的大傻瓜。」
「還有我」這樣傻瓜信仰,讓人間還有愛與夢的翅膀,讓我們破碎的傷口,因為慈悲得到完整的復原與療癒…世界末日你還有我,像千萬隻迎風飛舞的小黃蝶,令天地綴滿光,閃動著不滅之光。
Monster & Buddha
上天喜歡玫瑰的香軟,他更憐惜她身上那兩根嚇唬人的刺。
這是我回覆後中年時期M結束近十年的婚姻。
恩怨不輪迴,除非你我看見內在的Monster,才接納傷害是源於恐懼。那時候,寬恕不再是道德的教條,是肯定自己與所有的人,陰影的背後,皆隱藏Buddha的光。
「鏡子前的你,拿著刀,鏡子不會出現一束香水百合……心亦如是,站在心靈鏡子的你和我,刀與花,不是這個世界給我們的榮寵或懲罰,是一瞬間,我們選擇,Monster 或 Buddha……」
一水四見,淨無瑕疵的琉璃或是血膿遍地,心的信念,創造我們身處的法界。
「師父,那是您多年修佛的境界,凡夫俗子的我們談何容易?」
「佛陀時代,有個賤民的弟子,是個理髮匠,他在為佛陀剃髮時,進行一半,即入聖流,證了二果,剃完,證了阿羅漢果。這樣的人,無知無識,只由於生死逼迫,無處可逃,所有的精力面向生命最深的自己。現在的人,結婚的,逃到離婚;離婚的逃到一段又一段激情的關係……平淡的,無法甘之如飴,逃到五光十色的感官遊戲中;熱鬧的,更無法安置寂靜,逃到更繁雜忙碌的工作裡……
「體證到生命原本無處可安身,我們才會拔除所有外在的電源,關閉一切虛幻的視窗,不再用各種娛樂來殺時間,害怕一個人的無聲,盡全力,認識Monster與 Buddha……」
人間路,不難,難的是,我們不論拿到何種劇本、角色,始終自以為是受害者,是白雪公主遇到壞心的後母,我們陷落在自我投射的魔鏡,喪失對他人身處悲傷、恐懼的理解力。因此,每次故事的開始,我們以為找到完美的Budha,終結時,還是重複相同的版本,雙方視對方為可怖的 Monster。
誰是Buddha?誰是Monster?人們不止息內在激清狂亂,狂心不歇,投射的影像不是對方的實相,而是掌控我們的Monster,它吞噬掠奪你我心靈的真善美,讓我們置身於地獄的烈火。火原本不存在,是你我的心創造了它,加速推動火的高度與熱度。
一路尋找Buddha的你,請記得Monster與你同在,如同玫瑰怎能厭離她身上的刺?天神寵愛香甜的玫瑰園,必定懂得憐惜那荒野無助的荊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