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桂奇
凡讀過《三國演義》的人,想必都知道第六十回中所講的這個故事:張松去許都求見曹操,曹操見他身材矮小、相貌醜陋,便很是怠慢,接見時竟然還在洗腳,這讓張松甚為憋氣。第二天,主簿楊修拿出曹操新著兵書《孟德新書》示張松,意欲展現曹操大才;過目不忘的張松看了一遍後,隨即笑道:「此書吾蜀中三尺小童,亦能暗誦,何為新書?此是戰國時無名氏所作,曹丞相盜為己能。」見楊修疑惑,張松又說:「如不信我試誦之。」說罷就將《孟德新書》從頭至尾背誦一遍,竟無一字差錯。待楊修把這事告訴曹操,曹操倍感奇怪,說:「莫非古人與我暗合?」接著,即「令扯碎其書燒之」。
羅貫中的這一小說家言,似亦有所本——南宋徐度《卻掃編》中就記載了一個與此頗為類似的故事:北宋著名政治家、文學家王安石擔任參知政事期間,一天正吃飯時,聽小吏說好友劉貢父前來拜訪,就請其去書房等待。無聊的貢父見硯池下壓著一個文稿,便取過來流覽;過目不忘的他記下這篇〈兵論〉文稿內容後,仍將其放回原處。接下來還是無聊,他就走出書房,來到廳堂下廂房裡坐等。
不一會,吃完飯的王安石十分熱情地邀請他到廳堂談話,談了一陣後,王安石問:「貢父近為文乎?」以善謔著稱的貢父便想和這位「拗相公」開個玩笑,於是答:「近作〈兵論〉一篇,草創未成。」待王安石進一步問他文稿內容,他就用剛才所見王文的見解予以回應。
由於王安石並不知道對方偷看了自己的文稿,於是「默然良久」,待朋友走後,就「徐取硯下稿裂之」。原來,王安石平時寫文章、論是非,總是追求出人意表,「有同之者,則以為流俗之見也」。
兩相比較,自可見其中多有相似之處:二稿內容均為論「兵」;兩人都有「撕稿」之舉——王安石單純為「撕裂」,曹操則「撕碎」後再「燒」;「撕稿」的表層原因,都是因為過目不忘者記住了文稿內容,深層原因則又是二人不願意自己的文章與他人雷同。
據此,我們若說羅貫中在創作「曹操焚稿」這一情節時,參考了徐度《卻掃編》中的「王安石撕稿」,應該不算冤枉他老人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