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來，每當彩霞斂沒，晚風徐起，我總愛搬張椅子坐在後院仰望隔鄰椰樹的歸鳥。

十幾棵椰樹都有七公尺高，聳立在兩層公寓的前庭，一片片枯了的葉子倒掛在樹幹上，看起來像極了滿腮鬍鬚的長腳巨人，卻也變成鳥兒擋風遮雨的安樂窩。倒垂的枝葉看起來都乾乾澀澀的，可粗厚的葉柄一層接一層覆蓋在樹身，雖蓬鬆但不失嚴密，鳥兒自然就結巢在裡面了。

有時映著天光，這些野鳥會露出更亮麗的紫紅羽色，尾巴末端還閃著一點白色，怕是紅鳩之類吧。

夕陽尚未西下時，盤旋在椰樹上空的盡是覓食回巢的歸鳥，落日消失在地平線後，牠們就在倒垂的枝葉上或踞或立或跳躍或斜臥，更多的是在枯葉間鑽進鑽出，一幅和樂融融的天倫圖就擺在眼前，讓人看得都入神了。

不知牠們溫馨安穩的日子在此已傳了幾代？只是嘈雜的啁啾打從晚霞滿天，一直到月上梢頭才肯罷休，至於大清早傾巢而出的悅耳鳥囀，又是另一番景象。

是上個月吧，此地突然大雨，一連三、四天，還颳起大風，終於其中一棵椰樹不支倒地，並且壓壞屋頂的排水管，屋簷也崩了一大塊。

主人怪罪那些蓬鬆的枝葉容易招風，天一放晴，便雇工把一層層倒掛在樹幹上的枯葉，連粗厚的葉柄一起剷除淨盡。僅僅兩天，十幾棵看來臃腫的椰子樹，一下子彷彿從修容院出來，全都成了光整的面龐，只頭頂露出幾片新葉，在微風中蕭瑟地顫抖。



後記：

旅居美國的往事，歷歷如繪，其中椰樹鳥居的一幕印象尤深，由於南加州屬於沙漠型氣候，每天抬頭看到的都是晴朗無雲的天空，少有大風大雨的日子，加以歐美國家普遍都有愛護動物的本性，因此家屋樹叢便經常成為鳥類結巢的天堂，只是「命運」這東西禍福相倚，母親也常說：「有時星亮，有時月圓」，自然法則如此，誰又逃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