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鄭翠芳
時序過了收藏冬衣的端午,孩提時的我就知道,丟下書包回去鄉下快活的日子不遠了。
小時候放暑假回鄉是大事一件,通常大包小包的,搭上搖搖晃晃的公路局或火車,到新竹火車站換搭客運到小站,下車再走半個小時才到山腳下的村落,泥土路兩旁盡是飽滿低垂的稻穗,黃金稻浪隨風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空氣中充滿等待收穫的喜悅氛圍。
早起跟著長我們很多歲的堂嫂們到圳溝邊,喬好躺在水圳邊當洗衣板用的扁平大石塊,拿出木棍,此起彼落的搗衣聲夾雜著東家長西家短的笑語,揭開一天的日常序幕。
農村的婦女們異常忙錄,洗完衣服回到家,輪值的姑嫂已經備好早餐,小時候的家族龐大,席開三桌,男丁先吃,婦女則在旁餵小孩,大孩子們端著飯碗一旁扒將起來,等到婦女們上桌,在那物資尚不豐富的年代,往往只剩殘餚菜汁。收拾完不久又要忙著準備挑點心到田間,給收割莊稼的男丁們補充體力。
這邊禾埕上躺滿了金黃榖粒,婦女和大孩子不時拿著耙子翻動著,讓顆顆飽滿的稻榖平均受熱乾燥,偶爾一陣措手不及的西北雨,只見大家慌亂將稻榖集中成堆,就地蓋上塑膠布,以免一期的心血泡湯發芽,現在回想早期的農村生活還真辛苦!
一天工作結束,晚餐過後我們最喜歡跟著大人坐在禾埕邊的竹棚下,聽他們聊天講古,這時田埂邊的土堤上,點點螢火在夜幕中恣意的飛舞著;但禾埕另一頭似鬼火跳動的光點,在漆黑的夜色中忽前忽後的慢慢接近,小小心靈覺得好恐怖。其實那是鄉下尚未通電的年代,村莊另一頭的親戚晚上來串門子,走在田埂上為照亮前路所提的盞盞油燈。
當滿天星斗高掛,小孩們常不覺已沉沉入夢鄉,聚會散場後,大人抱起貪玩了一天的孩子回屋裡睡;等我們再睜開雙眼,又是一個新的忙碌的開始。
經過了多少暑假,這深植心田的印記,常常翻攪成浪,一波波永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