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棋書畫,古稱「四藝」,為古代知識分子所推崇。「琴」指古琴,「棋」指圍棋(一說還包括象棋),「書」指書法,「畫」指繪畫,即國畫。
這四藝,有助怡情養性,調劑精神,甚至開啟智慧。其中古琴令人和諧愉悅,圍棋令人機智冷靜,書法令人沉著莊重,而國畫則意境深遠。
古琴何故列為四藝之首?筆者猜測,大概因為「琴」不只是彈弦樂器那麼簡單,而是有其文化內涵、社會功能、藝術品味,修習的難度最高,而一旦造詣深厚,其餘棋、書、畫三藝,都易於融會貫通。
《白虎通》提到:「琴者,禁也。所以禁止淫邪,正人心也。」這是給予古琴以文化功能,視之為修身樂器。
但有琴就有瑟,古代的琴和瑟本是一對,而「瑟」比「琴」要大。琴是七弦,瑟一般是二十五弦。唐代李商隱那首名詩〈錦瑟〉,首兩句是:「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五十弦的瑟,彈奏起來,瑟音令人心潮起伏,難怪詩的末兩句是:「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瑟的演奏方法已失傳近千年,但前年國樂家丁承運經過多年研究,曾發掘出古瑟的定弦與演奏法,在音樂會採用琴瑟和鳴的方式演奏。《詩經》的〈關睢〉篇便記載了「窈窕淑女,琴瑟友之」,「琴」和「瑟」的不同,據說瑟屬陰,琴屬陽,陰陽和合,形成「琴瑟之好」。
作為樂器,「琴」有很多象徵,與易學相應。例如它長三尺六寸五分,代表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琴面弧形,代表「天」;琴底平底,代表「地」,合起來是「天圓地方」。又如古琴有十三個徽,象徵一年十二個月和閏月。同時最早的古琴是五根弦,象徵「金木水火土」五行。
《史記》載:「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風》」,其後周文王為悼念逝世的兒子伯邑考,增加一弦;武王伐紂,為激勵士氣,又加一弦,才成為今日的七弦琴。
古琴之音,渾厚深沉,餘音悠遠,表現力豐富。傳授「六藝」通識的孔子,「六藝」其中有「樂」,而他本人更是古琴高手。《史記》也記載了《詩經》三百零五篇,「孔子皆弦歌之」。當時的古琴家,除了孔子,還有師曠、師襄、伯牙等人,琴曲多是配合《詩經》為歌詞。
傳統琴曲主要用五聲音階,可說是儒家中和雅正思想在音樂上的落實。儒家宣揚中正和平、溫柔敦厚,所謂「德音之謂樂」,彈奏古琴,是用來達成中庸之道,故古琴很早已從單純音樂,演化為道德修養工具。
但又由於琴樂風格,傾向靜態和簡單,含蓄柔和,以及抒情典雅,第一次聽琴樂,或會覺得這樂器是無聲的。而道家的老子不是說「大音希聲」嗎?琴樂的清虛淡靜意境,與講求順應自然、清微淡遠的道家思想一拍即合。
其實不論是彈奏古琴或是靜心聆聽古琴,都很注重環境。《紅樓夢》寫林黛玉,曾描述彈奏古琴時的環境是怎樣的:「若要撫琴,必擇靜室高齋,或在層樓的上頭,或在林石的裡面,或是山巔上,或是水涯上。再遇著那天地清和的時候,風清月朗,焚香靜坐,心不外想,氣血和平,才能與神合靈,與道合妙。」
這使人想起唐代詩人王維的〈竹里館〉:「獨坐幽篁裡,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所謂「幽篁」,是幽靜的竹林,在這樣的環境彈琴,不介意「人不知」,也能自得其樂。難怪林黛玉續說:「所以古人說『知音難遇』。若無知音,寧可獨對著那清風明月,蒼松怪石,野猿老鶴,撫弄一番,以寄興趣,方為不負了這琴。」
總而言之,古琴音樂主要融會儒、道二家思想的影響。「和雅」和「清淡」,一向是琴樂所標榜的審美情趣,而此中便可見到儒、道哲學的體現。儒家的入世思想,講求中庸、和雅,反映在音樂上則為雅樂和德音,其特色是平和雅正、溫和含蓄,有助於移風易俗,導人向善。
至於道家講求自然的思想,逍遙自在,超脫世俗的羈絆,反映在琴樂上則為古淡疏脫的意境,追求弦外之音的審美理想。衍生恬淡清逸的變奏,其琴之特色往往是「曲淡節稀聲不多」,使人的精神有所寄和有所遊,意有所會,百聽不厭。
(讀者文摘六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