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慧如
故事究竟是怎麼開始的?其實她自己也忘記了。
被束之高閣的玫瑰花喜餅盒早已經被她遺忘在櫃子的最上層,若不是為了搬家,她壓根不會去翻找上方的物品。一個月前,房東告知她房子不再續租,請她提前找房子搬家,所以才不得不把早已經歸位了好幾年的東西,又重新翻出來裝箱打包。
她是不喜歡搬家的,每搬一次家,她總覺得自己彷彿又流浪了一次,而她的那些行李也得跟著她再次流浪。
這次搬家,她決定把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全部丟棄,不再讓它們成為自己的負擔。
那──那盒玫瑰花喜餅盒呢?
她定睛地凝視,有那麼好一片刻,她的腦袋是空白的,只被眼前印刷得如夢似幻的玫瑰花所吸引,她以為自己早已經將盒子給丟了,原來它們只是安安靜靜地躺在櫃子上方的某個角落而已,不曾打擾過她。
她緩緩地打開了玫瑰花喜餅盒,往事如飛舞的時光一一現前,那一疊又一疊的手寫信彷彿也在眼前翩然起舞,她以為自己早已經將這些信件給遺失了,原來,它們只是無聲無息地躺在盒子裡,等著哪天被人想起而已。
她隨機抽出了一封信來,那算不上潦草的字跡,在記憶中已經有點模糊不清,時光將她往回推移了好幾年,落在信末書寫的日期上,這是他寫來的第幾封信?她忘了,因為從來沒有算過。
她讀著信,沉浸在信裡的字裡行間,那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她在圖書館努力地準備著大學重考,他在她離開座位時偷偷在她的書本裡夾了一封信,收到人生的第一封情書,她內心的訝異自然是大過驚喜,為了不被人打亂原本擬訂好的節奏,她把信扔進了垃圾桶,來一封,扔一封,因此她那一疊疊的信件裡,永遠少了幾封情書。
離考試倒數的最後一天,她意外那天沒有信可扔,心裡反而有點小小的遺憾與悵然,那是什麼感覺呢?其實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有種莫名其妙的失落,彷彿心頭丟了什麼東西似的。
「嗨,我能陪妳一起去考試嗎?」
沒有信收的那天,他簡單地問候她,臉上掛著一抹真誠的燦笑,她只記得當時自己也是一味地燦笑。
他是喜歡寫信的,尤其是寫信給她。
他也是什麼都能寫的,寫山寫海,寫風寫雲,寫情寫愛,寫她與他;他們之間的故事就這麼一路開展,上山下海,看花逛展,那段以愛為名的幸福時光,滿滿地包圍在她與他之間。
她以為故事是不會結束的,但有時愛就是那麼奇妙,總在無聲無息間淡淡地老去、逝去,讀著他被外派到國外工作的點點滴滴,時間像一條無形的長河橫亙在兩人之間,慢慢地,他的來信漸短漸少,直到終於不再。
而她,也將他束諸記憶的高閣,漸漸地遺忘掉,沒有傷痛,純粹就是淡了、散了。
既是淡了、散了,心裡也就不再有任何的負擔了。
她把玫瑰花喜餅盒重新闔上,然後裝進了另一只大袋子裡頭,這一次她決定不再讓它跟著自己繼續流浪。
故事已經結束了,她微微一笑,其實自己早就了然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