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記者蔡馨逸

「陝拾叄」是一家主營陝西特色飲食的甜品店，因為口味「夠獨特」、「夠陝西」獲得年輕人的喜愛。然而，很多當地人並不知道，這家店「發現陝西真實好滋味」的創意來自一個台灣人。

接連下了幾日的大雨並沒有影響這間小店的客流。在人流中，北京遊客小夏盯著冰櫃裡口味奇特的冰淇淋（大陸稱為「冰激凌」）猶豫著，試吃過傳統醪糟味、油潑辣子味、佳縣有機紅棗味，她終於決定了口味。在冰櫃後面的陝西地圖上，對應產地標著黃龍薄皮核桃、洛川紅富士蘋果、大荔黑皮西瓜等陝西特色農產品，正是冰淇淋原料的來源。

拿到冰淇淋後，小夏並沒有急著落座品嘗，而是如店裡的很多年輕顧客一樣，舉起冰淇淋對著招牌「陝拾叄」拍照「打卡」。這家主營陝西特色飲食的甜品店，因為口味「夠獨特」、「夠陝西」獲得年輕人的喜愛。

然而，很多人不知道，這家店「發現陝西真實好滋味」的創意來自一個台灣人。「陝拾叄」的東家巫春燁，一九九九年來到西安便在這裡扎下根。

不努力，生意就會死

二十年前，巫春燁還是一位婚紗攝影師。他隨著公司業務的發展從台北到了蘇州，再到常州，已經習慣了跟隨公司的腳步，在哪兒開新店他就去哪兒。因此，初到西安時，他沒有計畫在這裡久留，也沒有意識到會有那麼多事情要處理：要看裝修平面圖，請工人師傅喝飲料、吃宵夜拉近感情；要制定薪資制度、管理手冊，招聘、培訓，培養班底；要調研市場，思考如何開發新產品、提升競爭力；要和每個人溝通，幫助他們解決問題。

巫春燁公司的影樓坐落於西安當時最繁華的東大街，也是當地規模最大的一家。三層門面、四間攝影棚，櫥窗裡展示的婚紗和照片向過往行人傳遞著最新的潮流訊息。那時，婚紗攝影在陝西乃至周邊的西北省分還是件時興的事，而在台灣，它已相當成熟。追逐「台灣風格」成了大陸青年追逐時尚潮流的一種方式。

不僅每天的預約表排滿，時不時還有計畫外的客人，他們之中有不少人從外地來，直接拖著行李走進影樓。婚紗攝影是服務行業，商家需要盡力滿足顧客的每一個需求。市場、潮流也總是瞬息萬變，永遠不會有一勞永逸的時刻。這讓巫春燁時常感到不安：不努力，生意就會死。

心中強烈的「求生欲」將巫春燁變成一台不會停止工作的機器。他吃住都在店裡，睜開眼睛就開始處理事情，每天工作十六個小時，曾有兩年時間沒有休過一天假。在同事的印象中，他總是在和不同的人開會，處理各種工作上的問題。

在巫春燁的苦心經營下，公司在陝西站穩了腳跟，先後開的三家連鎖店規模逐年擴大。然而，他自己卻「忘記了如何高興」。沒時間照顧家人，沒工夫和朋友娛樂，甚至一閒下來都會覺得焦慮。

「當時，台灣的朋友和家人問我西安是什麼樣子的時候，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巫春燁說，因為除了拍攝外景常去的一兩個公園，他沒有去過其他地方。位於西安市中心的鐘樓，是中國現存鐘樓中形制最大、保存最完整的一座，距離巫春燁的公司步行只需十分鐘，他沒有上去過；被譽為「古都明珠，華夏寶庫」的陝西歷史博物館，是外地人了解陝西歷史文化絕佳的場所，他沒有參觀過；重巒疊嶂、溝谷幽深的秦嶺是當地人親近自然的好去處，他沒有去遊玩過。

選陝西過人生下半場

連軸轉的工作狀態一直持續到二○一三年。那是他進入婚紗攝影行業的第二十個年頭。

「下一個二十年，我會在哪裡？過著怎樣的生活？」這樣的問題不斷出現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終於，巫春燁辭職了，下定決心「換跑道」。那一年，他四十歲，在西安成家五年，有一個三歲的兒子。

此時，西安的生活經歷，之前的工作經歷已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太多印記。他自然而然地將人生的「下半場」選在與陝西相關、與服務業相關的領域：開創一個能代表陝西的伴手禮品牌。

陝西是中華文明的重要發祥地，星羅棋布般分布著兵馬俑、黃帝陵、壺口瀑布、華山等眾多文化、自然景觀，是中國旅遊資源最富集的省分之一，每年吸引著數以百萬的國內外遊客。

然而，巫春燁注意到，市面上陝西特產雖多，但將特產精加工成伴手禮的寥寥無幾。「也許這片空白就是屬於我們的廣闊天地。」他與同樣想做一番事業的好友海濱一拍即合，一人負責把控方向，一人負責日常運營。

二○一三年八月十三日，一家名為「陝拾叄」的冰餅糖店在西安美食聚集的回坊開業。當這間外表古樸、內裡清新的店鋪開業時，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看著櫥窗上貼的「忒色」、「克里馬擦」、「聊扎咧」等陝西方言，和店裡放的石磨、獨輪車、麥簍子等農具，再結合回坊的飲食特色，不少人猜測這是家泡饃店。

之所以選擇做冰酪和糕點，是因為巫春燁和海濱發現，這兩種食品能很好地體現陝西特色農產品的滋味。冰酪應季開發，推出十八種以陝西當季水果和特色農產品為原料，義大利冰淇淋工藝製作的產品；糕點則分為秦酥和秦黃酥兩種，以紅棗和核桃、鴨蛋黃作為餡料再由酥皮包裹，烤製而成。

另外，據考證，以冰和乳製品相佐的冰酪在唐代已經在中國出現，算得上是最原始的冰淇淋之一，到了宋代，人們開始在冰食中加入水果和果汁。這種從古流傳至今的食品恰好與陝西深厚的歷史底蘊相契合，也正符合「陝拾叄」挖掘十三朝古都飲食文化的初衷。

呈現大地真實美味

好的產品會說話

經過半年的開拓期，陝拾叄逐漸在顧客中形成了口碑。隨著西安的遊客量逐年增加，店鋪的生意一年比一年好。二○一五年元月，第一家分店在漢神購物廣場裡開業，隨後，相繼在有著千年歷史的大雁塔旁和鄉村旅遊熱門目的地袁家村開了分店。

在陝拾叄的四家店鋪中，最具特色的是在深藏在關中四合院裡的袁家村分店。

推開院門，由碎石小路引向隱在竹林深處的店鋪，店門左右兩邊放著小茶几和木質長凳，店鋪正中間懸掛著「碧山堂」字樣的牌匾，桌上放著寫著「陝拾叄」的扇子。左手邊，陝西自然風光、紅棗豐收、歷史遺跡的照片裝裱在相框裡，放在條凳形狀的博古架上。凡是進店的客人，店員都會熱情上前招呼，遞上試吃的糕點和熬製的茯茶。

曲徑通幽的設計，是為了讓客人能進店坐一坐，多給「陝拾叄」和陝西文化一些展示自我的機會。在巫春燁心中，好的伴手禮品牌不是讓客人買了就走的，而是通過店鋪營造的生活場景和產品的味道傳遞特色地域文化。他喜歡將「陝拾叄」比作一家推廣陝西飲食文化的傳媒公司。

感謝大自然的恩賜

好的產品會說話，是巫春燁信奉的另一個信條。為此，他和海濱花了一年左右到陝西特色農產品的產地調研考察。在親眼看到後，他們對農民們勞作的辛苦和收穫的喜悅有了更真切感受。巫春燁說，我們承接農民辛勞的收穫，更感謝大自然的恩賜，全心全意呈現大地的真實美味。

在尋找食材的過程中，陝西豐富的物產和當地農戶對農產品質量的嚴格把控增強了他做好產品的信心。秦酥做餡的紅棗來自黃土高原上的榆林市佳縣。那裡的自然條件利於紅棗生長，栽培棗樹歷史悠久，古棗園中一棵樹齡一千三百多年的棗樹依然果實纍纍，是著名的「中國紅棗名鄉」。近年來，當地著力發展有機農業，有機紅棗基地在種植和生產過程中禁止使用農藥、化肥，獲得了國家有機紅棗認證。

享受全力以赴過程

此時，巫春燁也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生活了近二十年，卻並不熟悉的陝西。通常人們所說的陝西歷史悠久、物產豐富，經由城牆上踩在腳下的明代城磚、吃在口中的各種農特產品而有了親切的具象。走得遠了，看得多了，他愈發覺得人生不只有工作，還有柴米油鹽醬醋茶。

如今「陝拾叄」已進入第五個年頭，第五家分店即將開業，雖然巫春燁仍然是作為公司的「中樞神經」一刻不停地「運轉」，創業打拚的那份緊張感也依然沒有削減半分，但他正在享受全力以赴的過程。

「我想和時間做朋友，開一間經得起歷史檢驗的老店。」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