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立
以前婆婆還在時,總是帶著小女兒往那兒串門子,說是離了婚的岳母帶著女婿女兒,開了間燙髮店,岳母會客家話,婆婆像是找到知音;巷弄的另一頭,則是公公帶著媳婦開的理髮店,專剪男士與學生頭,兒子則當兵去了。
兩家不相往來,常成為巷弄茶餘話題,只知岳母比我婆婆年紀大一點,動作卻很俐落,擅長梳老嫗包頭。髮髻梳得穩妥自然,婆婆看她有時咳得厲害,漲紅的臉、脖子上青筋浮現,總說:「她如果走了!我怕是找不到合適的人來梳我這顆頭了!」想不到生死簿沒按年歲,看似沒病的婆婆比她早走!後來是她家人怕她太累就接到山上養病去了。不知後續如何?或者,心生怨懟的兩家人後來有後悔嗎?
後來,我們搬離了附近的公寓,但是還是隸屬同一個土地公的轄區。逢年過節帶些蔬果去拜拜時,會經過那間燙髮店,一排兩層樓的建築,有雜貨店、有印刷廠,他們常在門口晒衣,見證了當年的純樸與自然,小市民在困頓中求生的各行各業一一浮現;男士剪髮則已經往市中心搬,聽說後來兒子接棒,生意很好。
依稀還能看見當年披掛毛巾的屋簷鐵架,鐵窗已經生鏽卻有著很多愛心傘勾掛的記憶,旁邊換了人住,好幾家門窗緊閉,像是等待都更的陋巷。巷弄的涼風被對面新建的大樓豪奪,有時甚至變成瑪麗蓮夢露的掀裙風,走過必須小心翼翼。
真正體會人去樓空,滄海桑田的物換星移,也懷念著婆婆洗頭回家時,總常說:「他們說你媳婦眼光好,剪的布質料好、花色水!」想像他們的話題健康而正向,對應著婆婆的知足常樂,小巷的溫馨讓我感恩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