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賽夏客

將時光倒轉至民國五十六年，甫離家鄉到台北大都會念師專，學校位於城中區緊鄰北一女；這兩所青澀年華的學生有多數來自勤儉貧困的中南部家庭。雖然附近有繁華市集，都吸引不了我們前去湊熱鬧。經常涉足的是學校斜對面（中央氣象台正對面）的十八巷。

其實十八巷是一條又髒又亂的巷弄，一落落房子幾乎都是鐵皮搭建的又矮又窄違章建築，風一吹，還會發出「ㄎㄧㄥ匡」的響聲；巷道的邊間還擱置著縱橫交錯的竹竿，架構出簡易的晒衣場，五顏六色「旗正飄飄」，有時路過還可能被飄落的衣物蓋頭蓋臉、蒙住視線呢！可能是影響市容觀瞻，後來市府乾脆在十八巷入口處做了兩片交錯的屏風，像兩塊遮羞布一樣，僅讓行人通過，所以外界絕對看不出此巷弄「別有洞天」。

那時十八巷應該是北市人口最密集之處，住戶幾乎都是操外省口音的外來客，他們年紀大概都已過哀樂中年的大伯，娶個年紀輕輕的鄉下姑娘，一起在這裡落腳、打拚，常常聽到兩岸各地方言一剛一柔的打情罵俏著，鄉土味極為濃烈，構築出特殊的人文風情。

他們做麵食生意，以山東饅頭最有名，在這裡可以用很少的幾毛錢買到一個又大又軟的饅頭，餵養一代代窮學生；韭菜盒子、蔥味水煎包、山東白菜水餃、蔥油餅、牛肉麵、刀削麵……應有盡有，每一種口味的麵食都是他們親手製作而成的，散發出濃郁芬芳的麵粉香氣，有時會飄進教室來，唉！那是一種抵擋不住的誘惑，真叫人「不吃不可」啊！

我讀師專時，學生伙食團在精打細算下不可能豐美，午餐後不久總又飢腸轆轆，便常利用下課時間偷溜到十八巷去補充營養，所以凡是從這所師專畢業的準老師，站在講台上都算滿有「分量」的。

十八巷雖已消失在台北街頭，不復再見，但是時濃時淡的麵粉香，真足夠我用一輩子去緬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