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秀丹

生命總有盡頭。當親愛的家人要離開，當他向我們說出「我快死了……」時，我們該如何回應呢？

我的公公因為肝硬化、大腸癌以及慢性肺阻塞等問題，身體的機能一日不如一日，這次因為體內二氧化碳過高，意識不清而住院時，家人多少都對他的離開有 了心理準備。但只要他一說：「我快死了！」，家人的反應幾乎很有共識的否認：「不會啦！你不要想太多，你只是肺炎住院，你要有信心，不要亂說……」

當他第一次對我說：「阿丹，我快死了！」我也是想都沒想就回答：「不會啦！你會好起來的。」

這些回答都是想安慰病人，希望病人不要擔心不要害怕。都是好意。而且此時的家屬自己也很悲傷、不捨與不知所措，這樣的回答也有安慰自己的效果。

但這樣的回答很可能讓他覺得自己的感受不被了解，而覺得孤單、被敷衍，也很可能因此關閉了想要溝通的心，而讓彼此錯失最後的道別機會。

我決定要做些不同的回應，讓公公感受到我願意傾聽他的話語。

但要如何回應呢？我和先生走出病房，在醫院的空地走了一圈，讓自己心情平靜下來，祈求自己的話語能帶給公公力量。

回到病房，他剛好被扶坐起來，看起來意識清楚。我走向他，輕輕地握住他的手，深深地呼吸，對他微笑。他看見是我，又說了一次：「阿丹，我快死了！」我再深吸了一口氣，沉穩的回答：「您會怕嗎？」

公公怔了一下，彷彿很意外總算有人願意和他聊這個話題。他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他說：「我想死在家裡！」「好！我知道了！」接著，我再吸了一口氣，告訴他：「阿爸，不管你在哪裡？您會在我們的心裡。我們永遠愛您！您會感到與我們同在！」

虛弱的他，輕輕的點點頭，覆述著我的話：「不管我在哪裡。我會感到與你們一起……」「是的，就像你在台南，我們在台中，我們沒有住在一起，但是我們也常常想您，您也常常想我們一樣！我們的心會在一起。」公公若有所思的臉上依然虛弱，但表情好像鬆了一口氣，就躺下沉沉睡去。

兩天後，公公在睡夢中安詳辭世。我很慶幸自己能珍惜最後的對話，努力透過諦聽與愛語，讓公公更能放心地勇敢邁向新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