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賽夏客
從小,我們喜歡根據老師的特徵幫他取綽號。余老師被叫「釣魚老師」,乃是取其同音詞,這是一般同學的借代,我卻另有解讀:因為他懂得「釣魚技術」,用這種方法釣足我們的胃口,直到現在,還影響著我的「食性」。
國小階段通常以學區編班,但學區也有優劣之別,邊陲地帶多數是家長無力教養的孩子,滿口髒話,不愛讀書,只知逞兇鬥狠,因此,帶我們班級的老師不是中途開溜,就是跟我們奮戰到底。
升上四年級時,余老師以優秀工友身分遞補上來擔任我們的導師。他很擅長講故事,操著一口不疾不徐的台灣國語,可臉上表情卻是千變萬化,誇張逗趣。記得上課第一天,他沒帶課本進教室,也沒讓我們習寫生字,而是講了一天的故事,講到口乾舌燥,還請班長倒一杯水給他潤喉。教室變成秀場,觀賞老師演獨腳戲,安撫了一顆顆躁動不安的心。
余老師的腦袋好像一本厚厚的歷史故事書,從盤古開天、黃帝大戰蚩尤,一直講到八國聯軍進北京,精采萬分。他講故事的時間通常選在升完旗進教室後,一來有收心的效果,二來有賞罰的意味。他善用章回小說的方式,講到精采處,便故意賣個關子,要我們等待下回分解,十足釣人胃口。這時,我們無不捶胸頓足,頻頻催促他繼續講,老師卻露出賊賊的笑:「想繼續聽故事,很簡單,只要完成老師規定的回家作業並遵守校規就好。」
原來,這是他掌握本班秩序的伎倆。他深諳釣魚的技術——把故事當魚餌,學生是魚群,有魚餌才能聚集魚群。過去的老師求好心切卻不得要領,總是使出渾身解數修理我們,可愈打愈不成材,愈罵愈不成器,成績始終吊車尾;而余老師卻用故事當魚餌,引導我們自重自律,確實發揮「願者上鉤」的垂釣技巧。
他教我們的時間雖不長,上初中後,歷史卻成了我的強項,靠它加了許多分數,也影響了我一輩子閱讀的習慣,總是「嗜食」歷史書,還經常講故事給學生聽,引導他們「改邪歸正」,一如當年「釣魚老師」的啟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