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龔敏迪
又過秋分,「秋分者,陰陽相半也,故晝夜均而寒暑平。」至此,天光清澄而開明,可以助人明察秋毫。
夜空中明月高懸,正如唐人歐陽詹〈長安玩詩序〉所說:「玩月,古也。月之為玩,冬則繁霜大寒;夏則蒸雲太熱,雲蔽月。」唯此時「寒暑均,取之月數則蟾兔圓,埃盍不流,太空悠悠,芳菲徘徊。」記憶猶新的炎炎赤日造就了五穀豐登,但渺小的個體,對於其偉力只能畏懼尊崇而難以欣賞,所以更偏愛朝日夕陽,《禮記》也說:「天子春朝日,秋朝月。朝日以朝,夕月以夕。」美麗的明月以其完全沒有恐怖威力的親切感,成為了人寄情的對象。
晉朝,謝尚鎮守長江牛諸,「秋夜乘月,率爾與左右微服泛江」,聽到了「以運租自業」的袁宏在舫中諷詠,「聲既清會,辭又藻拔」,於是邀來「與之譚論,申旦不寐」。有學者認為賞月審美意識的覺醒之後,發展到唐朝為最盛,李白也賦詩道:「昔聞牛諸詠五章,今來何謝袁家郎?」並登城西孫楚酒樓「玩月達曙」。他還有〈子夜吳歌〉:「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的感慨。《周禮》所謂「中秋獻良裘」,普通百姓穿不起良裘,寒衣多為枲麻制成,麻布需要反復捶搗才能穿,中秋時節家家護護連夜搗衣,是要趕緊去為戍邊的親人送寒衣了,而離人在明月靜夜的思念也格外悠長。
甲骨文中有秋字作糧倉樣的,說明秋是收穫的季節。管仲說年有四秋:農事剛開始時,讓農民按什、伍互相擔保,向他們預售農具,這叫作春之秋;大夏將到,是織絲綢做絲絮的時節,即夏之秋;秋天的五穀收穫時節,即秋天之秋;冬天在室內勞動,婦女紡織,即冬之秋。其中「五穀之所會」的「秋之秋」是最重要的,此時恐怕也是多事之秋。
秋字的甲骨文很多作昆蟲狀,有人以為是蟋蟀。《詩經》說:「五月斯螽動股,六月莎雞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床下。」莎雞是促織,斯螽個頭較小俗名尖頭蚱蜢,和蟋蟀一樣都振翅善鳴。蟲害是農耕之大敵,所以有人認為這個字代表了蝗蟲,昆蟲狀的秋字下又出現了火。吃苗心的稱螟,吃根的是蟊,吃節的為蠈……秋收以後用禾桿燒田,是對蝗蟲的秋後算賬,為的是燒死蝗蟲留下的卵。
發展到籀文,加了一個「龜」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周禮·龜人》說:「凡取龜用秋時,攻龜用春時,各以其物入於龜室。」龜是用來占卜的,「春秋」取龜、攻龜都是為占卜做準備,也代表了人們精神追求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