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曹郁美

〈甜蜜蜜〉

甜蜜蜜

你笑得甜蜜蜜

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裡

開在春風裡

作詞／莊奴

作曲／印尼民歌

演唱／鄧麗君

鄧麗君已去世二十餘年，但她的〈甜蜜蜜〉一直深植腦海；凌峰早已淡出台灣演藝圈，但我們偶爾會哼唱他唱紅的〈船歌〉。您可知這兩首歌都來自印尼，大約三十餘年前輸進台灣？

印尼是個「大國」，是全世界最大的群島國家，由一萬七千餘個島嶼組成。若論全球人口最多的國家，它排名第四，總數約二．五八七億人。其GDP（國內生產總值）以及經濟規模都是東協之中最大。東協十國是指汶萊、柬埔寨、印尼、寮國、馬來西亞、緬甸、菲律賓、新加坡、泰國及越南，也就是俗稱的東南亞國家；種種數據顯示：印尼不容小覷。

然而我們經常把它「看小」了，原因可能是：當我們出國旅遊、荷包預算不足時，東南亞國家經常是首選。因為它們距離近，旅費低、當地物價便宜；想想，峇里島有多少人一去再去？再者，我們經常與包著頭巾、推著輪椅的印尼看護，或是皮膚呈深褐色、上山下海的男性移工，或迎面而來或擦身而過或源於媒體的報導，讓我們普遍認定他們的國家「又窮又落後」；再加上在台的東南亞外籍新住民多，遂產生刻板印象。因此常見的現象是：我們對白人或是日、韓籍人士客氣有禮，卻對其他有色人種傲慢起來。需知，若沒有這些新住民與移工的貢獻，台灣可能面臨嚴重的婚姻問題、缺工問題。

所以我們是否能拋開成見，以「四海一家」的觀念面對他們。他們是我們的好鄰居，政府又提倡新南向政策，那麼就從聆賞〈甜蜜蜜〉與〈船歌〉開始增進友誼吧。

根據學者黃裕元的研究，〈甜蜜蜜〉的印尼歌名是〈Dayuug Sampan〉，中文譯作「划舢舨」，為印尼爪哇西端萬丹省的民謠。那是打漁人搭著舢舨船捕魚，漁夫之間的對話，第一段中譯歌詞如下：「登上舢舨，划著舢舨，漁夫快速划到蔚藍的海邊。如果你想尋找伴侶，不要找漁夫。（他）時常忌妒，呀！呀！呀！」

一九七九年九月，鄧麗君把中文的〈甜蜜蜜〉灌錄在唱片《難忘的一天》專輯裡，唱片上並沒有署名作曲者，只寫著作詞者為「黃河」，即是作詞家莊奴的原先筆名。莊奴的知名詞作包括〈海韻〉、〈願嫁漢家郎〉、〈十八姑娘一朵花〉、〈小城故事〉等，莊老先生於去年以九五高齡病逝。

這首印尼原版的〈划舢舨〉多為男聲唱出，漁夫嘛；小鄧的華語版〈甜蜜蜜〉卻唱得輕快靈巧，風格差異甚大。網路上找得到鄧麗君唱的印尼文版，一樣嬌柔可愛，是她的一貫風格。莊奴的歌詞寫著：「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裡，開在春風裡。在哪裡，在哪裡見過你，你的笑容這樣熟悉，我一時想不起。啊……在夢裡。」

為什麼我們這麼晚才知道這首歌是翻唱曲？第一當然是資訊封閉，唱片上也沒寫清楚。第二則是早期翻唱曲太多，尤以日本為大宗，如此一來大家也已習慣，把許多歌視為本國曲。

由於在台打拚的東南亞移工太辛苦，國內便出現了不少為捍衛他們權益而發聲的公益團體，其中位於新北市中和區的「燦爛時光東南亞主題書店」，便是佼佼者。

為何取「燦爛時光」四字？那是取材自成露茜教授的傳記書，由天下雜誌出版的《燦爛時光──Lucie的人生探索》。

成露茜（1939～2010）是世新大學創辦人成舍我的么女，一生閱歷豐富。簡單地說她是社會學家、大學教授，台灣三報：《立報》、《破報》、《四方報》的發行人兼社長、傳記文學社社長。以上三份報紙皆突破傳統，以關心社會議題、新移民的生活處境、為弱勢發聲見長，故成教授被封為「左翼實踐者」。

「燦爛時光」負責人張正年約四十開外，為《四方報》首任總編輯。這是一份編給新移民及移工看的報紙，以印、泰、緬、柬、英等五種語言出刊，由成教授與世新大學長期支持。

自二○一四年起，「燦爛時光」更主辦了「移民工文學獎」，鼓勵他們以母語寫作，首獎獎金為新台幣十萬元。第一屆的得主是印尼籍的看護工Erin Cipta，她說了令人動容的話：「閱讀讓我快樂，寫作讓我自由」。他們在繁重的工作中以閱讀與寫作作為心靈的出口，我們怎能不同聲讚歎？前幾屆的得獎作品已結集成兩本書：《流──移動的生命力，浪潮中的台灣》、《航──破浪而來，逆風中的自由》，由「四方文創」出版。

去年的首獎得主是印尼籍、在鐵工廠上班的Justto Lasoo，他有個帥氣的中文名字：王磊。他沒有出海捕魚的經驗，卻能寫出甚具海洋文學氣息的短篇小說〈海洋之歌〉。內容描述一名在海上搏鬥的外籍漁工，與雇主劉先生建立亦父亦友的患難之情，最後因為一場海難，得到靈魂的清洗與救贖。筆鋒虛實交錯，讓評審青睞、讀者驚喜。

王磊曾自費出版一本書名為《寶島遇到光》，把身邊移工朋友的困境寫成小說，在印尼人的圈子早已銷售一空。也就是說王磊白天是勞工，晚上則伏案寫作，如何不令人敬佩？

耳畔鄧麗君的歌聲再度響起，彷彿提醒我們與印尼多交流、多溝通，彼此共生共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