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作等身」,是許多文字工作者苦若追求的理想,一輩子出的書往地上一量,和身高不相上下,那該何等氣派。
「著作等身」,是簡書時代的成語。而今是紙書時代,要想著作等身,只有兩個辦法;一是拚命寫作,把書寫厚;二是個子低點兒,譬如就像三寸丁武大郎,當然後一條是笑談。
有人曾大略算過,如果按一米七的身高計,「等身」的書大約是四千多萬字。要達到這個標準,平均每年要寫出六十萬字,一直要寫七十年。即使從二十歲開始寫作,也得寫到九十歲,不僅要高產穩產,還要健康高壽。
大學問家梁啟超,一生勤奮著作頗豐,寫了一輩子,大約一千四百萬字,擺在地上,最多也就能到大腿那樣的高度,連「著作半身」都勉強。
魯迅一生寫了一千一百萬字,包括小說、雜文、書信、日記,迅翁自己說是「把別人喝咖啡的時間都用來寫作了」,即便如此,也只是「著作半身」,還虧得先生身材偏低。
最接近著作等身的,是小說家張恨水,他一生寫了約三千萬字的作品。
外國作家里巴爾扎克產量最高,大約有二千多萬字,不過也累得很,積勞成疾,五十一歲就去世了。
也有人對「著作等身」不以為然,他們認為:書不在多而在精,一個文字工作者的理想,不是「著作等身」,而是看自己的著作在身後能否在圖書館書架上占有二寸地位。
曹雪芹的《紅樓夢》,即使把高鍔的後四十集加起來也不過二寸左右。孔子的《論語》,不過是本薄薄的小冊子,卻是博大精深的儒家思想的經典。老子的《道德經》,只有區區五千字,連小冊子都算不上,卻不但融會於儒、釋鑄成三位一體的華夏文明基本肌骨,而且也被越來越多的西方學者所推崇。
練武人有句行話:「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兵器各有利弊,並不以長短來論英雄,著書立說也是如此,「著作等身」固然驚人,但是如果都是老生常談、陳詞濫調,那就還不如一本短小精悍、言之有物的小冊子。
時下許多作家都在高速運作,動輒就是幾十萬、上百萬的鴻篇巨著,照這樣的速度,將來或許真能著作等身,可是粗製濫造的東西,能不能在身後圖書館架上占有二寸地位,那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