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梁純綉

在賣場琳瑯滿目的架子上，發現麻粩靜靜地躲在角落，怎麼會如此被漠視呢？我不由自主走向前，將麻粩放入購物籃裡，腦海憶起童年，浮現母親、謝籃、祭祀與期待的氛圍。

成長於五○年代的孩子，家裡平日見不到餅乾或糖果的蹤影，當它現身必與祭祀有關，當然小蘿蔔們更關切的是：有口福囉！

我和弟弟從小就認「伏波將軍」為義父，家鄉裡的村民有一習俗，凡小孩出生，命中「帶弓」、「帶劍」者，就要認伏波將軍為乾爹，這樣才能平安長大。伏波將軍的壽誕是農曆八月十三日，到了這一天（或十天前開始），居民就要向義父祝壽及還願。

當家裡出現麻粩時，我就知道伏波將軍的生日快到了，曾問過母親，為什麼要用麻粩當祭祀的供品？她回答：「吃麻粩，吃到老老老」其實，小時候的我，並不瞭解她說此話的涵義，直到自己也為人母才深刻體悟：母親是多麼期待孩子能平安長大，吃到老老老。

那是我心底永不可磨滅的畫面：母親背著弟弟，牽著我往伏波祠走去，到了廟裡，首先恭敬地將放有麻粩的謝籃擺在供桌上，接著將弟弟從背部放下（弟弟有小兒麻痺症），要我們姐弟和她一起雙手合十，跪在伏波將軍的塑像前；她則一臉虔誠，閉目喃喃自語，說了好久好久，當時總覺得母親好奇怪！怎麼有這麼多話可向神明訴說？等到自己也當了母親才明白：悠悠慈母心，所思所念，無外乎孩子的健康與平安。

當時對於弟弟和我而言，最開心的是祭祀完畢後，母親招呼我們在廟旁的榕樹下休息，然後她拆開麻粩，讓我們吃，希望吃到老老老。

輕如雲彩的麻粩，外表裹著點點芝麻，咬下一口帶有香氣的雲朵，四溢在嘴裡、在心裡、在永恆的記憶裡。